花木世界春意欣欣

作者:林贤治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0-04-23

  □林贤治

  有关花草树木的书,我多有购置。除了科普,随笔类也留意挑选一些识见文笔俱佳者,其中,沈胜衣给我的印象最深。他是东莞人,通过电话联络,隔了几天,他径自开车到出版社来了。人很热情,同时有几分儒雅。在赠我的书中,有一套他任职之余编辑的丛刊,名《耕读》,印制精美,可见心魂所系。

  沈胜衣当日答允为丛书撰稿,归去之后,一并推荐了几位作者。我再邀来朋友桑农和半夏,在花草无言的感召下,很快凑足了这样一套《绿风文丛》(花城出版社)

  桑农编选的两种:《不屈的黑麦穗》和《葵和向日葵》,是丛书中的选本;一国外,一国内,都是名家。桑农长期写作书话,是编书的好手。他选的两种书,从植物入,从文学出,是真正的美文。《草莓》的入选尤使我感到欣喜,如遇故人,几十年前读到,至今手上依然留有整篇文字的芳馥,那“十八岁的馨香”。

  沈胜衣喜读书,也喜抄录,加之注意语言的韵味,所以,笔下的《草木光阴》显得丰茂而雅致。作者置身在草木中,却无时不敏感于生命的流转,时有顾惜之意。忆往,伤逝,作品内含悲剧中的某种美学意味,所以特别耐看。半夏是杂文家,《我爱本草》取材皆为中药,配以杂文,实在很相宜。半夏此书,写法上,却近似周作人的一些名物小品,平和,闲适,而别有风趣。许宏泉的《草木皆宾》,取画家的视角,多有画事的掌故琐闻。至于王元涛的《野菜清香》,特色自是写“野”。一般文士喜掉书袋,后者亦不乏此中杂俎,但未忘现实人生,夹带了不少历史、社会人文的元素,多出一种经验主义的东西。

  钱红丽的《植物记》,将日常所见的花草,匀以生活的泥土,勃勃然遂有了一份鲜活、亲和的气息。戴蓉的《草木本心》,比较起来,偏于娴静,有更多的书卷气。这是两种不同的诗意,不妨当作女性作者的自我抒情诗来读。

  编辑中,时时想起故乡的花草。它们散漫于山间田野,兀自开落,农人实在少有余暇观赏,倒是有一些药草,正如荒年供人果腹的野菜一样,不时遭到采掘。以微贱之躯,为救治世间穷人,或剁碎为泥,或投身瓦器,我以为精神是高贵的。但是,从野草们的立场看,未必见得如此。人类与草木之间,始终找不到一种共同的语言,想起来,不觉多少有点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