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树一样坚韧地生长

　　和一般为童年“造梦”的儿童文学作品不同，马瑞翎的儿童小说《冉里的树皮衣》（二十一世纪出版社集团，2024年7月出版）有着鲜明的现实底色。它以哀牢山脉群山之间一个哈尼族寨子为背景，以男孩冉里的视角呈现独特地域风貌和哈尼族特色民俗文化，在一年的故事时间里记录发生在冉里身上、身边的人和事，细腻地勾勒出冉里的成长轨迹。在这里，冉里和我们见过的大多数孩子一样，有来自父母的疼爱，有无忧无虑的生活，有小伙伴之间的“相爱相杀”，也有对未知世界的憧憬与好奇；所不同的是，冉里的生活里还有被看作“禁地”的龙林、古老的树皮衣和不可触犯的诸多“禁忌”，所有这些，一起构成了冉里平中见奇、同中见异的生活景观，使得故事既亲切可感，又充满独特魅力。

　　小说以“树皮衣”为线索编织故事，也以“树皮衣”为切口深入哈尼族民族文化肌理，将冉里的童年生活浸润在浓郁独特的哈尼族文化土壤之中，全面细致地展现了哈尼族的居住文化、饮食文化、服饰文化、祭祀文化和农业文化。众所周知，文化传承的精髓在于浸润，润物细无声，日用而不觉；文化传承的重点在于少年儿童，弦歌不绝，后继有人。而对孩子们讲文化，最好的方式莫过于讲故事，以精心的编排、巧妙的构思、活灵活现的人物，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核具化为生动可感的形象，深植于孩子们的心田，留印于孩子们的脑海。《冉里的树皮衣》便是如此，它巧妙地融合了儿童形象、文化意象、自然景象、生活具象，让主人公冉里的生活多姿多彩、童趣盎然，兼具文化科普、文学审美之功，对小读者构成极大吸引力。

　　小说的主人公冉里，是一个朴实健壮、对世界充满好奇又敏感懂事的孩子。他对树皮衣的渴望像极了我们小时候对心爱玩具的痴迷，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但是他对树皮衣的喜爱又不单纯出于孩子的贪玩之心，也不是喜新厌旧。树皮衣是父亲付出了极大辛劳、自己全程参与的结果，是父亲口中古老祖先流传下来的民族文化珍品，是不可多得的“挨刀树”的慷慨赠予。正是因为这些得自父亲的“传授”，冉里对树皮衣有着绝对的“文化自信”，也因此成了小伙伴艾扎口中的“骄傲分子”。每当冉里因为树皮衣与小伙伴发生口角，甚至对树皮衣的信念产生动摇的时候，父亲都是他背后的坚定支持者，三言两语帮他廓清迷雾、重塑自信。

　　冉里穿着树皮衣亲身参与了寨子的重大节日和祭祀活动，并得到了最具威望的咪咕大人的肯定，由此，哈尼族文化的基因既附着在树皮衣上，也深深植入冉里的血脉中。在作者笔下，冉里对于树皮衣似乎有着天然的亲近之感，父亲的一言一行也对他建立本民族文化认同感产生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难看出，作者着意将树皮衣当作哈尼族传统文化的象征，将冉里对树皮衣的喜爱和着迷视作民族文化基因的天然传承，在冉里及其父亲的身上寄予了赓续民族文化传统、保持民族文化本色的期待。

　　冉里不仅痴迷于树皮衣，对于事关寨子未来发展的属于大人们的事情也表现出超越其年龄的极大兴趣。梯田教授、木人委员、联合国痣妈妈，是冉里观察和了解外部世界的窗口。通过他们，冉里对树皮衣、对梯田、对蘑菇房的独特价值的认识得到进一步确证，并逐渐生发出强烈的文化自豪感和自信心。

　　明天和意外总是不知道哪个先来。父亲突发疾病去世，冉里的世界塌了天。敏感懂事的冉里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悄悄隐藏起内心的伤痛，勇敢承担起持家的重担。小小的身躯像寨子里的树一样倔强顽强地生长，就像梯田教授所说，“别看他的样子是一个小孩，可是他关心的全是哈几阿达应该管的事情”，所以冉里“早就是一个哈几阿达了”。小说在冉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里收束，我们相信，冉里的美好愿景一定会实现。

　　值得一提的是，小说在叙事中展现出了哈尼族人民勤劳朴实、敦亲友善、急公好义的品格。患难之处见真情，冉里的父亲去世后，不管是小伙伴艾扎、哥布，还是亲朋友邻，他们对冉里一家无私的帮助和细致的照拂，都让人感动。作者笔下的哈尼族小寨，不回避日常矛盾，也不乏人间大爱，充满了浓浓的人情味和烟火气。

　　（作者系中国作家网副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