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艺术世界里的同一与异质

　　夏薇是红学研究专家，在古典情境与现代生活范式之间自如穿行。近日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文本与视觉：〈红楼梦〉人物图鉴》，这部研究清代孙温彩绘本《红楼梦》的首部学术专著，对原典《红楼梦》文本及衍生的绘本，进行相应的互文性探析，集中体现出夏薇多年来所有求真的创见、认知以及本土的艺术实践。

　　我们知道，以文学、影视、评书等多重样式对《红楼梦》的解读，构成了红学，而孙温绘本中的230幅红楼梦图，应是其对小说世界的另外构图与复制，所涉及的人物故事与风物，皆透过色彩绚丽画面而得以复原，从中能够感受到独特的“红楼梦”世界。夏薇则重视小说原典这一重的真，并以此衡量绘本出离同一之异，对绘本画面细节、创作构图等进行条分缕析与研判，挖掘到绘本所隐含的时代内涵、社会发展、主观倾向、情感表达等，肯定了绘本打破原典文本中的时空、章节等设置，补充了小说中不能多写或写了就显得繁琐的细节，增加了现实感，呈现出了跨时代的“意外”与震撼，如认为把宝黛吵架与宝玉跟金钏调情共置于同一画面之中，便将宝玉的滥情与黛玉的专一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应该说，孙温绘本有一定的叙事功能，或以写意的方式呈现虚空之幻境，或以人物为主而构成了意趣丛生的生活实录，尽显原典的世俗景观与人物情志。但夏薇认为孙温强调的不是动态的发展，而更多的是静态的景色和人物，存在有主观意义上的跨时代构图，对复杂人物关系缺少清晰的逻辑表达，进而影响到对整个故事的有效呈现。对此，夏薇梳理、厘清人物关系，与历史文化、社会发展等进行勾连，形成了多重的互文、映照，丰富了读者的再体认。

　　夏薇重视对日常生命景观的展示与对细节的放大，她惯以系统性的眼光，来关注人物在社会、文化、历史之下的被动性选择，从而揭示出个体与时代的冲突的必然性。在这个过程中，不仅对主要人物的历史处境，而且对辅助性人物如袭人等在历史中的“现实性”处境，都作出了深层次的辨析。

　　夏薇回到具体的历史语境，且具有现代的女性意识自觉，以性别制度建构的角度来审视《红楼梦》及绘本。她认为绘本中涉及的情感人性、礼教风俗、人情世故是处于浅表的，更透过“没有女性的祖先像”一节，旨在说明绘本受限于封建宗法的家庭文化结构，难以逸出来自传统伦理文化的束缚；而曹雪芹企图为女性树碑立传，公然与主流意识对抗，对性别制度具有解构性。这一创见，彰显了夏薇的现代化创新思维与学术自信。

　　此外，此著回切到传统文化结构与社会深层的机理中，探析处于历史境遇中的个体、群体、家族与社会的纠缠。如对单纯的宝黛情感的分析，杂糅着家族文化结构、社会经济、伦理道德、阶级分层、两性问题等变量，置放在历史的脉络中，发掘个人悲剧背后深刻的社会、历史等缘由，具有逻辑的自洽性。同时，控制了整体的叙述节奏，显示出内在叙述原则支配下的自然与平衡，还有足够松弛的游刃有余与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