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的降落伞

作者:于潇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2-04-22

  □儿童文学作家 于潇

  “你坐在沙发上,或者书桌前。你,羞涩胆怯,不善言谈。你身边有一大堆书横七竖八摞着码放在地上,还有几本不甘心地在空中飞舞着。”

  这是2012年第84届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莫里斯・莱斯莫先生的神奇飞书》的片段,听起来,非常像是嗜书如命的你或我。

  书是一种随时随地可以打开、借阅的避风港,也是一条打通其他生命与生活的通道。在我的亲身经历中,无论是无聊烦闷,还是苦恼病痛,只要暂时打开一本书,就能暂时忘却必须要解决的麻烦事儿,逃进“仙境”。等到在那边获得了足够的力量抵御现实的风暴,再回来面对。

  这个办法屡试不爽,次次都能令我在现实世界里转危为安。慢慢地,我建立了一根新的精神支柱,并且以此为地基,搭建空中花园。

  这几年我一直在思索,也在写作中探寻这样一种可能。创作出一本好书,希望这本书,在我们活着时,相伴一生,死去时可做墓志铭,这也许是每一个作家的最高标准吧。

  于是,我开始在自己的空中花园里置办了,夯实地基、疏松土地、播种花苗、浇土施肥、修剪枝条,等待属于我的那本书成长。同时,我也在尽情浏览别人的花园,看看他们长出了什么茁壮的苗子。

  这几年我比较关注现实主义主题,大量新鲜而多样化的题材,拓宽了儿童文学的疆域,使得这个原本被误解为只有甜美童话和清浅故事的领域,变得丰饶肥沃起来。

  作家的内心,常有海啸。情绪的海浪击打着字符,在选择现实主义题材时,我比较注重两点:一是与自己的生活有关,比如我在2019年出版的《深蓝色的七千米》与2021年出版的《你在冰原》,由于我父母都是海洋科研工作者,对于海洋科研的题材我算情有独钟。二是被新闻击中,从而进行实地采访、深入挖掘,今年出版的《冷湖上的拥抱》属于这一种。

  《冷湖上的拥抱》的取材特别偶然,是我在《中国青年报》上看到过一则新闻,说青海油田上的石油工人与他们的家人,往往只能在冷湖这个地方拥抱一下,交代完家里的事,就要匆匆告别上岗。那些孩子是怎么看待父辈的工作的,又是怎么安排自己的学习和生活的?起初我对此很好奇,便申请去青海油田采访。在采访过程中,我发现这个题材是一个富矿。

  青海油田是一个历史悠久、地理条件异常艰苦的油田,在我国石油工业的发展过程中占据着不可替代的地位。而由于高海拔、空气稀薄、人烟稀少这一特点,在这里的早期油田开拓者需要付出更加艰辛的努力,有时甚至是生命的牺牲。他们留在这片恶劣的大地上,却把花开出来,他们奉献了自己的青春,又奉献了自己的子女,可以说有一种精神是代际相传的。

  但是年轻的油娃鲜少知道自己的父母实际的工作状况,了解久远父辈故事的,更屈指可数。几代人之间的断层,让我想到用自己的故事去弥合。

  《冷湖上的拥抱》故事主线并不复杂,一个生于海边、长于海边的女孩孟海云,因为妈妈去世,只能到敦煌油田后勤基地投奔爸爸。作为一个闯入者,她的视角是新鲜的,也是带着挑剔的,一切都在心里默默对比。而身患失忆症的爷爷,在她彷徨无助时,成为一个更需要她照顾的人。于是这个女孩放下成见,放下与陌生城市的疏离感,带着爷爷寻找他曾经的勘探之路,引出了油田三代人的故事,而孟海云自己,在漫漫黄沙中,在一步步接近与叩问中,了解着、接近着、感动着,最后发出认同的声音:她感到自己的血脉系于这片大地,她的根在这里,是物理上的根与心灵上的根双重的皈依。

  少女内心的风暴与自然环境的粗粝相对照,父辈的故事与少女的心事,像两个声部,混合成一曲合奏。

  一本书写完,就有了自己的生命。在花园中,既有无论怎样耕耘也不出成果的花,也有无心栽柳变成的荫。但是,作为写作者,我对待每一部作品,都是既谨慎又放纵的。这并不矛盾,谨慎是选题时的再三斟酌,落笔时对儿童心理的把握和引导;放纵是尽情希望能最大限度释放自己在文学上的才情与自信……现实主题儿童文学的写作,比幻想文学难上几层,其中原因就在于,它更像是在主题下画一个圆,而你却要在圆圈中跳一支舞。

  交稿后,长江少儿出版社的编辑团队以专业的素养,给出很多建议和指导,在图书装帧方面更是几易其稿,可以说,没有这个团队,这本书就不是今天的美好面貌。很多人认为编辑、作家与读者是3个割裂的环节,而我在经过《冷湖上的拥抱》这本书的创作后,却越发感觉到,三者恰恰是一个首尾相连的环――你所付出得够多,读者一定能感受到。当一本书向着无限美好的样貌生长,它就已经完成了那支圆圈中的独舞,并且获得了喝彩。

  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现在是春临大地,所以人的思想都是那么愉快、机智、奇妙,所以温柔的幻想就来了,一切都蒙上玫瑰的色彩。”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这个节日与季节一样浪漫。随手打开一本书,无数人类文明的闪光就在与你对话,去感受、聆听,并像“神奇飞书”那样,将书作为降落伞,自由遨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