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小说《孤光》:

以敬畏之心打捞沉没的细节

作者:冯静 卢玫诗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5-07-07

  2025年时值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在这个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年份里,同时配合重庆市一系列纪念活动,重庆出版社出版了由重庆本土优秀作家婉瑜创作的《孤光》一书。作为本书的责任编辑,能够有幸见证和参与《孤光》的付梓,这不仅是莫大的荣誉,而且编辑的过程也是一次深入文本和感悟学习的过程。

  这份手记不仅记录了一本书的诞生,更铭刻着一位编辑在历史长河与文字方舟间的精神跋涉。从选题策划到出版发行,优秀出版物的诞生如同“十月怀胎”,需经作者与编辑的千锤百炼。我们以敬畏之心打捞沉没的细节,校准虚构的航向,只为让湮灭于尘埃的名字,在墨香中重获呼吸。

  在真实与虚构间构筑历史坐标

  “欲知大道,必先为史。”作为一本基于历史事实的文学作品,《孤光》最大的看点之一便是用文学的方式和语言,展现和反映历史,既做到尊重历史,又不失文学的温度和可读性。书中多数人物和事件都有历史原型:苏露的原型是中共特工、20世纪30年代著名作家“女诗人关露”;故事背景设定于1943年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即将进入大反攻的前夕,此时的中国作为远东情报战的漩涡中心,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暗流汹涌——开篇描写的重庆梁山机场空战是真实战史,日军与新四军争夺陈家港盐场的较量、大规模“清乡”计划的残酷,皆在史料中留有沉重注脚。

  在审稿过程中,我们始终以严谨的态度对待细节:核对情节时间线与历史事件的吻合度,避免逻辑矛盾;恪守“历史的伤痕需要铭记而非展览”的原则,杜绝过度渲染。编辑时,我们梳理每条线索的动机与行动逻辑,确保多方博弈的合理性。对待历史人物原型更需慎之又慎——关露女士曾背负43年“汉奸”骂名才获得平反,因此我们弱化了苏露“文化汉奸”的公开身份,建议作者聚焦其隐藏身份与牺牲精神,在致敬历史时保持克制的深情,让文字成为缅怀而非消费的载体。

  这并非创作一部打着谍战噱头的“抗日爽文”,而是要穿透岁月迷雾,让读者感知那段暗夜搏杀。80年光阴虽让亲历者凋零,却让历史的轮廓在时光冲刷下愈发清晰而沉重,我们必须让虚构的枝叶深深扎根于真实的土壤。

  在人性褶皱处雕刻英雄群像

  “英雄非无泪,不洒敌人前。”以往谍战题材常将主人公塑造成带有光环的完美特工,这种“超人化”处理看似崇敬,实则是对历史真实的简化。当我们把隐蔽战线工作者神化为没有恐惧、没有弱点的超人时,恰恰剥夺了他们最动人的部分——那些在极端环境下依然保持人性温度的挣扎与坚持。

  编辑过程中,我们刻意保留人物的“不完美”:杨怀义遇见与“逝世”妻子相像的伍冰时,因保护欲作出错误判断,“怕这悲剧又在伍冰身上上演”的执念,让这位硬汉露出柔软软肋;徐子莹改头换面为“大东亚共荣”形象大使,面对爱人误解时“佯装无所谓”的苦笑与至亲牺牲后“把几百页稿子揉成一团”的崩溃,展现出信仰者的血肉之躯;“笑起来像美国人一样露齿”的细节,勾勒出身份消解与重构的残酷过程——信仰并非天生钢铁,忠诚也不是激情中的一蹴而就,而是在一次次撕裂与缝合中打磨锻造。

  我们通过增加动作、神态细节增强角色立体感,让隐蔽战线的战士从概念化为活生生的人,他们的恐惧与勇气、迷茫与坚守,共同编织成战争年代最真实的人性图谱。

  封面设计中的历史视觉转译

  “好书如锦,封面如裱。”在每年如恒河沙数的新书中,封面是读者视线的第一落点,尤其在数字时代,它更是抢占注意力的“视觉武器”。如何将《孤光》的历史厚重感浓缩在32开的纸面上,这成为继文字编辑后的又一挑战。

  我们与作者、设计师达成共识:以冷色系营造严肃氛围,用暖色点缀象征光明与希望;摒弃手枪、墨镜等刻板符号,选择更具隐喻性的视觉元素;书名字体需锋利有力;构图要有层次感。经过反复打磨,最终封面以沉稳的深蓝色为底,金色星光为缀,烫金书名在“星光”中形成视觉爆发点。街头行走的男女主角剪影,是隐蔽战线工作者的象征——他们坚毅的姿态传递革命力量,纵深构图增加空间感。剪影远处的光芒,暗合“在黑暗中触摸光”的意象,象征着冲破桎梏的胜利曙光。

  这帧封面如同一扇“历史视窗”:深蓝是暗夜的底色,金芒是信仰的星火,行走的剪影是无声的抗争,远处的光芒是终将到来的黎明。它让文字的重量转化为视觉的张力,成为连接读者与历史的情感接口。

  书写无名英雄,本质上是一场对抗遗忘的战争。谨以此书献给80年前那些在黑暗中独自举着火把前行的灵魂。他们的名字或许未被史书记载,却在文字的经纬中,成为永不熄灭的“孤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