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生命禁区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4-11-15
深地塔科1井位于新疆阿克苏地区,地处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是中国石油在塔里木油田实施的重大“深地工程”,肩负着科学探索、油气发现和钻探装备迭代升级三大使命,钻探设计深度11100米,是我国首口万米级特深井。
塔克拉玛干沙漠俗称“死亡之海”,当地方言直译的意思是:进得去、出不来。今年春节,我来到这里采访深地塔科1井的钻探者。
当时,工人们自上而下已经钻穿塔里木盆地13个地层,钻头正与5亿年前的岩石“较量”。从工人严峻的目光中,我感受到这场较量的艰巨。
大年初八,钻头距离地下万米仅有23米时,遭遇重大险情。当时,泵压突然下降,随着地层深处“轰”的一声闷响,长达8000多米的钻杆断裂了,掉落在井下,因为400多吨的钻杆重量瞬间消失,发生了剧烈反弹,钻台上地动山摇。
恐惧紧张之后,大家心情降至冰点。为了尽快捞出钻杆,随后的一周时间,井场上所有人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他们先后打捞6次,均告失败。井下情况瞬息万变,大家心急如焚,随后工程技术人员使用震击器反复震击钻杆解卡,最终,捞出了400多吨、8000多米长的钻杆。
我当时现场采访了一个技术工人,他就跟我说了一句话:“太难了。”他马上就落泪了。
这次采访,我在井场上坚守20多天,最终,我们仅用279天就钻到地下万米,打破20多项国内外钻井纪录,成为世界上用时最短的万米深井,标志着继深空、深海探索大自然的壮举之后,我国在深地领域取得了重大突破。而世界上首口万米井钻了23年。
这个报道就是我奔走在塔里木油田的一个普通的报道缩影。虽然记录了一个重大成就的诞生,但我今天更想给大家说说长期在艰苦的环境下工作、挑战生命禁区的石油工人。
眼前这座大山叫秋里塔格山,它属于新疆天山山脉,因风化严重俗称“刀片山”,是世界级勘探禁区。外国人曾断言,没人能在这里取得高品质的地质资料。
在这里施工,很多人都有命悬一线的经历。我结识了一名30多年党龄的物探老班长,他给我讲述了九死一生的故事。他叫易加明。
2015年1月1日是易加明53岁生日。当时队上决定横穿塔里木河,正当他利用绳索飞渡到塔里木河中央时,腰间的安全绳突然滑脱,坠入冰河之中,他用双肘拼尽全力击打河水冰面,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岸上。
命是保住了,但这时,他的儿子打来电话,要祝他生日快乐。易加明眼含热泪从同事手中接过电话,他用尽全身力气使自己平静,小声地说:“爸爸在忙,爸爸没有空”,而后,他闭上双眼,泪水夺眶而出。
我们都是为人父母,每当我想起这个场景,我都会湿了眼眶。这就是一个父亲,无论自己遭受怎样的艰难和困顿,都会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自己的家人。
这里每一帧画面都是我在秋里塔格山拍摄的,我还千方百计寄给了物探工人的孩子们,就是要告诉物探工人的孩子,他们的父亲是如何含辛茹苦地支撑这个家,用什么样的双手支撑起这个家。
现在,我们用易加明这些物探队员采集的地质资料,发现了万亿方的大气区。这就是石油工人的奉献。
在“刀片山”采访,我也遭遇过危险。
当时,悬崖高30多米,我手拉着安全绳,一不小心,跌落在二尺见方的一处土台上,前面就是万丈深渊,那是我30多年来第一次触摸生与死的边界。
稍微喘口气后,我想着如何逃生。这时我看到前方有一根安全绳在飘荡,但抵达那里必须要爬过200多米长的山尖,山尖宽约两尺,左右都是万丈悬崖。
等爬过山尖,我听到有人大声呼喊“记者、记者”,这是我一辈子听到的最好听的“记者”。我知道,我还活着。
到了山下,我颤抖着身体,用生疼的手指拨通了我妈妈的电话,我说:“妈,我想你了。”
我讲述的故事中,易加明的老家在四川,距离新疆3000多公里,钻探万米深井的人们,很多人的家也距离新疆三四千公里。为了把能源的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里,他们离家千里万里,在生命禁区书写下最动人的故事,那就是离家最远,离国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