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你的,抵达我们的

作者:儿童文学评论家 方卫平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4-08-30

  有许多词语把不同的人联结为一个群体,就像童年这个词,把所有的孩子联结在了一起。尽管过去和现在,这里和那里,孩子的生活可能十分不同,却也总有些什么,超越所有的不同,把单数的孩子变成复数,把“我的”和“你的”童年,变成“我们的”童年。

  优秀的儿童文学写作,总是从“我的”和“你的”童年开始,最终抵达“我们的”童年。读刘海栖的儿童小说新作《我们的乒乓球队》,从第一个句子开始,读者就知道,这是属于过去某段时光的童年岁月。但也是从第一个句子开始,读者会在不知不觉中迅速沉入这往昔童年的讲述。它的生动、鲜活、丰盈、饱满,读来几乎就是此刻正在发生的现实,仿佛时间从未流逝,少年不曾道别。从一张乒乓球桌到一所学校的存在,从一两个孩子到一群师生长幼的交往,小说的叙述幽默欢快而从容不迫,轻捷潇洒而回味悠长。刘海栖的少年小说有着太阳天的明朗、清亮、欢乐和煦暖,我一直认为,这既是他独特的创作个性,也揭示了少年生命的某种根本质地。

  林彦的儿童小说《九歌》,带我们转向江南水乡的童年。曲曲绕绕的水道,桥下桨声人影,桥上烟雨旧街。小说的语言、人物、生活都仿佛带着氤氲的水意,水面曲折盘桓,水底自有方向。读完了,一时有点讲不清读到了什么,因为生活本身正是那样的多层、繁复,难以言说尽清,对孩子一样如此。在清澈、单纯的童年目光和体验里,同时保存了生活自身的强度、力度和斑驳度,这是儿童故事写作的高级境界。刘虎的儿童小说《少年筏子客》,呈现的是另一种地域和文化中的童年,如黄河的激流一般,惊涛骇浪,艰险异常。少年经历生死的洗礼,走向更有力的生存,也走进更广阔的历史。

  在儿童文学写作中,某种童年的独特性总是与其书写语言的独特性融为一体,相互成全。读汤素兰的儿童小说《绣虎少年》,感受湘味浓郁的日常生活中,残疾少年的努力与抗争。小说毫不掩饰或简化残疾少年成长的真实困境,同时也怀着文学的宽厚,与少年一起找寻出路,重建生活。麦然的“恐龙人”系列,富于创意地糅合了科幻、童话、小说等故事手法,写的虽是不存在的虚构世界,却充满当下童年语言、感受的鲜活气息。木也的《给妈妈的一百万封信》,孩童无边的天真与欢乐从关于母亲的深情中生长而出,纯真澄净,活泼空灵,让人想起泰戈尔的诗。每一声“妈妈”,既朝向母亲,也朝向世界,既十分微小,又无边无际。

  正是这些共同的词语和情感,把来自不同方向的“每一个”联结在一起。李慢的图画书《掉了》中,那个每天整整齐齐出门、丢三落四回家的孩子身上,叠合了无数童年生动的身影。儿童故事《我要一个人睡觉》中,那个努力学习,自己睡觉的孩子,也写出了许多孩子曾经和正在经历的生活体验。阅读这些故事,我们会更加理解,每一个孩子都独一无二,每一个孩子也都是孩子。

  在共同的理解和分享中,童年变得更广,也变得更大了。系列读物《中国骄傲》中的体育健儿成长故事,既是每一个人的故事,也是我们大家的故事。文化读物《一起读论语》,用活泼的语言方式向孩子介绍孔子、《论语》和儒家思想。2000多年过去了,《论语》和它代表的文化依然茂盛生长着,因为它不但是“我的”和“你的”,也一直是“我们的”。从“我的”“你的”到“我们的”,短暂的时间得以持续,有限的生活得以绵延。世上一切有生命力的事物,莫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