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处自有情意

　　最近新出的《念念平安》（湖南文艺出版社）是苏枕书以书信形式写成的散文集，延续了过往写作中知性雅致的气质与风格。这本书可谓形质兼美，明媚柔和的封面和庄重典雅的装帧正契合苏枕书知性温润的写作气质，给人以玉石的质感和阳春的气息，在内文中为每篇文章设计了彩色插图，其中的京都风景图片如同满园关不住的春色扑面而来。

　　《念念平安》里的书信散文在形式上如叙家常，写得随意活泼，有明人小品的性灵趣味。每篇的内容往往由生活中的种种日常，从古籍旧书里钩沉出来的种种诗文雅事，行文“如万斛泉源”，随性而至，随物赋形。如在《白河东岸》里写到因为搬家而购置家具，引出日本作家三浦紫苑对一张扁柏木桌的记叙，顺笔写到日本常用的家具木材。看似开枝散叶的叙述里自有纹理，即作者对于生活的博物学兴趣和自然关怀。

　　《念念平安》里的书写兼具日常生活的滋味与自然博物的生机，营造出一片文史与自然契合的澄澈心境。季节的轮替，物候的变换，在京都这个他乡考察日本文化史料中文人名士的人生境遇，浸润在《念念平安》这些文字里的，是格物致知的士人风雅和欣于所遇的生活态度。受赠一袋涩柿，作者从日本江户初期学者黑川道祐的著作中找到柿子的条目，钩沉出寻常果蔬在不同年代中的文字记载与现实演变，传达出寻常物事的现实、历史与文化意义。京都及周边的山川河流、花草树木、四季物候乃至习俗传说，与作者的所见、所思交融在充满诗意的文字里，字里行间透出的是流经古今岁月长河的生命情怀和生活气息。

　　说到饮食的日常，自然是书信形式的文字更显亲切。《医事琴书》一文，由北京的“食香椿迎新春”的风气说到日入初春的饮食喜好，从史料中打捞出清代女诗人胡缘的诗《茅针》，可以看出苏枕书的才情和学识。对于季节和食物的关系，让读者得以感受到古今中外的不同滋味，经由她的文字遇见一位不知名的清代女诗人，重要的是隐藏在这些古籍中的生活情趣，诚如枕书所言“因此偶然邂逅，格外珍惜”。

　　《念念平安》传递了一种跨越时代、社会的人性关怀，不同文明、时代的人，心意相通、情怀与共，苏枕书在不为众人所知的古籍旧藏里，打捞出古代名士对于生活与自然的记载，把古籍中的信息转化为令人共情的文字。在《永如晤好》中引李东阳写给好友的书信“鲜鹿一肩，奉供午饭”，还有更难得的古代女子的书简，生动还原了古代文人生活的书卷气与烟火气。《弹琴台上》收笔的这句问候：“这里天已很冷，小院水仙已抽花莛，不知故乡冬月景色如何？”寄托于自然的关怀，正如王维诗句“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的意趣。给人以自然的生机和希望，正是苏枕书的散文动人之处，自然与人文的美，以及人间的情意永远在人心和生活里。

　　此外，苏枕书在《念念平安》里写下的并不尽是岁月静好的温情问候，也有在世事难料的变迁中，普通人命运的沧桑与生活的坎坷，作者以有情有识的独见增加了散文的思想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