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句之实与真

作者:王运平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4-02-09

  假期,在重读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还是重读其他的书之间,我有过片刻的思量,之后决然选择了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之所以如此,原因有二。

  一是在人世穿行得久了,需要心灵的修复与重振。人间一些事,文字上一些事;人间的事繁复累到了心,文字上的事沉默让我想念;两者之间通过我这闲暇时光里眼睛的浏览和心灵的咀嚼,可以得到合理的措置。人说悲剧可以治愈人的心灵,不能说《一句顶一万句》是悲剧,但是,它字里行间流泻出的生活之真和生的苍凉,在一些遥远的人世里拟合些属于自我的对现世生活的解读与力量。

  二是需要刘震云的文字与我故土语言的近域性来触碰我的心灵。延津地处黄河以北,与位于黄河南岸我的故乡仅有一河之隔且同属河南。语言上的近域性更易于抚慰我久处异乡的故土情怀与生之艰涩。当然,《一句顶一万句》讲述的不只是延津人的故事,它讲述的是人的故事;它的语言表达也不只是河南人的语言表达,它是人的语言表达。只是我这个河南人有幸获得这种近域性的福利罢了。念及此处,我一来感念中原这片大地出了这样的一位写者,二来对自己以这种地域性归属的方式来“小化”《一句顶一万句》感到深切地抱歉。但这确是我在这个人生档口的一种语言需求,也可称之为我的一种对语言阅读的宣泄性需求。当然,这只是我个人当下的一种小我解读,早年读这本书,对刘震云的家乡居住不甚了了之时,依然感受到了这种阅读带来的畅快,只是当时年岁尚轻,不似此刻急需拿来自我慰藉罢了。

  一番酣畅淋漓的阅读之后,我临窗而立,此刻,天近黄昏,一场秋雨正纠缠着我故土的万物。刘震云用文字之实,把杨百顺摆在我的眼前,把牛爱国摆在我的眼前,把一群人摆在我的眼前。他们的脚步踏在我的心上,他们的话语响在我的耳边。他们群体性出演,用一万句之实,用生活的得与失,用无奈的沉默与眼泪,用偶有的欢欣与福祸,用他们各不相同又略有相通的苍凉之生,让此刻的我获得一种沉痛和与这种沉痛相伴而生的生之豁达。我从我的心头退下,更多的人和事爬上来,救赎就这样在悄然之中完成。

  阅读中还有一种更为深刻的感受,就是刘震云的文字带给我一种真。这种真让我感到疼痛。这种由文字之真而来的疼痛不关乎我上面的所谓的近域性,甚至不关乎文字下塑造的生命痛感,这种疼痛完完全全来自文字本身。一句顶一万句,这一句何其珍贵。我们在生活,我们在求索,我们在寻找。为着那个“说得着”的人,也或许,更多的时候只是为了活着。我们近似没有边际的人世,说上一万句生的真与实,承受一万句的繁琐与疼痛,只为在那一句里获得生的幸。

  (作者单位:中宣部版权管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