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篮球映照出温暖如歌的童年

　　他上场后像平地刮起了大风，大风掠过球场有如掠过河面，先是波翻浪涌，呼啸连天。后面来了大雨，雨点砸得水面起泡泡。泡泡此起彼伏，这边没了那边冒，一个没了冒出一堆，泡泡都是杂色泡泡。

——摘自《三步上篮》

　　刘海栖的最新长篇小说《三步上篮》（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毫无疑问，又给读者带来了惊喜。这部作品一如既往的高品质，又带着鲜明的刘海栖式的温情、幽默、阳光灿烂，是刘海栖的又一力作。

　　《三步上篮》的故事背景是一个贫穷、匮乏的年代。但对于天真烂漫的孩子们来说，“贫穷”不等于“贫瘠”，“匮乏”也不等于“苍白”，相反，有了篮球，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加多姿多彩。8块钱买来的一个篮球，在那个年代属于“奢侈品”，农村来的孩子初大壮听说是10个人抢一个球，而不是一个人一个球时，一下子就放下心来。但因为打篮球费鞋，家里又条件有限，初大壮的鞋子总是露着脚指头。后来因为这个8块钱买来的篮球被汽车轧爆了，围绕“赔偿”问题，又引发了一系列故事：孩子们把各自存钱罐里的零钱拿出来，收集土鳖卖到中药店，到天桥上帮人拉套，还想出“敲诈”彭勤俭的哥哥彭节约的办法。侯普通甚至还偷卖了胡向上哥哥的名品鸽子。篮球的主人彭勤俭最终发现了侯普通“还”来的篮球并不是之前那一个，又引出了更激烈的故事……但好在结局是圆满的，孩子们虽然不打篮球了，但离篮球很近了：篮球明星大榜原来是黄老师的儿子，一直渴望长高的侯普通也长高了……

　　《三步上篮》中有心酸、有泪水、有苦痛，但所有这一切，经过纯粹的童年精神的淘洗，以一种温情脉脉、乐观向上的样貌展现出来，带给读者的也是开心和欢笑。因此这些发生在贫穷年代的故事绝对不是苍白灰暗的，而是色彩缤纷的。

　　刘海栖曾说过，他是在用游戏精神写作篮球、乒乓球这些运动，笔者曾经不甚理解，但阅读完《三步上篮》后，笔者或许体悟了一二。如果把写作限制为类型化的“运动题材”，写作势必会变得“八股化”和“格式化”：孩子们接触运动—不断练习—进行比赛—失败或成功后继续练习—最终获得成功。但恰恰刘海栖突破了这些条条框框，用白描的手法描写孩子们跟篮球间的“游戏”。他们打篮球不是为了赢，也不是因为有什么目的，比如成为专业篮球运动员（他们对篮球明星大榜的崇拜只是出于一种慕强的本能，彭勤俭的父亲希望彭勤俭打进厂队也只是大人的一厢情愿）。孩子们打篮球的理由有些随心所欲，甚至有些无厘头：刘存在因为短时间不回老家了，便决定抛弃游泳，加入篮球的怀抱；侯普通加入篮球的队伍，只不过是因为他最好的朋友胡向上加入了。当孩子们决定给篮球队起一个名字时，不管是“公兔队”，还是“草上飞”，都十分“无厘头”，充满游戏意味……

　　刘海栖没有刻意表现男孩们打篮球的“帅”和“飒”，而是充满幽默意味，似乎还有意岔出去写与篮球无关的其他东西。比如大张旗鼓的“脚印事件”，让笔者忍俊不禁。因为孩童顽皮的天性，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回力球鞋的彭勤俭突发奇想，在学校雪白的墙上印了一个脚印。之后，一切变得无法收拾，墙上印满了形形色色的脚印。这个细节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将童年精神、游戏精神展现得活灵活现、淋漓尽致，让人叹服。当然，作者也不忘表现篮球运动本身的魅力。厂篮球队和军队篮球队的比赛热火朝天、酣畅淋漓，孩子们虽是比赛的旁观者，但又深度参与其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作者总是故意用幽默风趣的笔墨，将比赛的激烈、严肃、紧张进行消解。而接下来，孩子们与女兵们的比赛，作者干脆又用了“游戏”笔墨，把比赛写得十分好玩——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比赛，更像一场游戏。

　　语言的老辣、劲道和炉火纯青，是刘海栖十分鲜明的特点。在《三步上篮》中，刘海栖的语言依旧十分高明，已臻化境。刘海栖十分注重“炼字”，细微的用字间往往饱含深意，在《三步上篮》中，他语言上极端讲究的背后，是对那段岁月的珍视和热爱，这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真挚的爱让作品蒙上一层温暖的柔情、挥洒自如的幽默和如诗如歌的充盈、轻快。灵动有趣的语言细节像一粒粒耀眼的珍珠，在作品中俯拾即是，让人在阅读时发出阵阵愉悦的笑声。比如，侯普通的爸爸之前是一名侦察兵、战斗英雄，转业后成为一名警察，作品中对他的称谓是“侯战士”和“侯警察”。他抓到小偷后，记者想给他拍照登报，但他不让，情急之下，记者称呼他“侯警察同志”，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说。而厂队和军队警卫连进行比赛时，士兵们走路的声音是“夸夸夸夸”，政委和参谋长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字字珠玑，把军人的质朴要强、军民间的鱼水情深表现得活灵活现。哪怕对他们的外貌长相、性格特点只进行了一句描写，但他们的形象已经清晰鲜明地在读者面前浮现出来。

　　刘海栖在《三步上篮》中塑造了形形色色几十个人物，几乎全是白描手法，用笔极其俭省，很少对人物进行外貌、性格、心理等刻画，但毫无疑问，每个人物形象都坚实地“立”住了。这反映了大作家深厚的岁月积淀和挥洒自如、驾轻就熟的写作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