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力:藏与觅皆为传承

作者:本报记者 洪玉华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4-01-26

韦力

  中国古籍保护协会收藏专业委员会名誉主任,故宫博物院故宫学研究所兼职研究员,复旦大学中华古籍保护研究院特聘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典籍史、中国传统文化史。作品有《古书之爱》《鲁迅藏书志》《四库全书寻踪记》等40余部专著,其中《失书记·得书记》获得第十一届国家图书馆文津图书奖。


  藏书家韦力新近推出的《觅画记》再次受到读者欢迎,这是“觅系列”的第七本著作。“觅系列”以传统文化遗迹寻踪为特色,已出版的《觅宗记》《觅诗记》《觅文记》《觅词记》《觅曲记》《觅经记》分别以别开生面的寻踪牵出一条文化“经线”,又以经纬交织的形式共同编织出一幅传统文化图景。

  具体到《觅画记》,这部一函四卷的图书是韦力历5年时间、行走探访上万公里后写就。在这本书中,读者可以看到120位画家、近600幅画作,了解上自魏晋,下迄当代的绘画大师如何挥毫泼墨、钻研画艺。

  从藏书家到“觅系列”创作者,一扇书斋之门的进出之间,牵动韦力的始终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


  他与书“乐莫乐兮长相知”


  韦力收藏古籍逾10万册,是中国民间收藏古善本相当多的人。

  “很多古代的大藏书家为了文脉不绝,付出几代人的努力,他们是人类薪火相传的功臣,我与他们只是形式上相仿而已。”在接受《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记者采访时,谈及此,韦力谦逊地表示,书让他感觉到充实,觉得人生在世没有白走一遭。他与书的关系可以用“乐莫乐兮长相知”来形容。说到底,自己不过就是一个爱书人。

  从藏书到寻觅,与创作的契机发生在一次江南寻访藏书楼之时。“感受到古代藏书家生活的环境及地理状况,让我忽然明白,某些藏书家在一些观念上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因为他们住在一条河的两边。古代的河道就如同今天的高速公路,使得他们便于交往,在一些问题上也会彼此交流借鉴。”韦力说,寻访让古人在他心中的形象由“二次元”变成了三维,这种感受是书本上读不到的。

  自此他爱上了寻访,并由此成就了“觅系列”的创作。以最新出版的《觅画记》为例,该书最大的特色就是通过寻访方式,以画家本人为主题,以其历史遗迹为坐标写成一部中国绘画史。韦力谈道,很多遗迹在多年后会因人遗忘而消失,或被打造成著名景点而爆红。沧海桑田,每一个坐标都有它的意义,《觅画记》以记录此时此刻为中国美术史提供些许时段性标记。

  《觅画记》对于画作呈现颇费匠心。书中收录数百幅传世佳作,所采用的布脊锁线工艺使书籍可180度平摊,便于鉴赏跨页插图。此外,四卷本书脊选用烟霞布,佛头青、缊韨色、结绿色、蕉月色四色均取自诗歌名篇、传统画作的颜色,古韵悠长。由内而外,《觅画记》亦不失为可藏之书。


  他写史“书里书外常探寻”


  《觅画记》开篇就表达了韦力的美术史观。“中国美学更接近哲学,要想读懂中国绘画史,首先要理解中国人的哲学观。”韦力进而谈道,其实“觅系列”就是对中华文化史的一种探寻。

  “最初是因寻访藏书家过程中遇到了一些不是藏书家的古代名人遗迹,这种偶遇让我惊喜,也让我思索。文化传承是多样性的,为什么只寻访藏书家呢?藏书家的源头是各个门类的古人作品,如果寻访这些古人,就等于找到了藏书的源头,于是我有了尽访古代名人遗迹的想法。”韦力说,循着这个“大胆”的想法,他将中华文化分为十二大类,每一类找出重要人物,他们构成了中华文脉的骨骼。

  此后他开始按地区寻访,前两年脚步很快,后因在寻访过程中发生意外,抢救不及时,只能截肢,致使他耽误了大半年的时间。痛定思痛,他想如果寻访就此戛然而止,简直对不起自己的那条腿,于是又开始了继续寻访,直到今天。

  “以往我的藏书观更多的是关注某个书的版本价值,按照业界的俗称,目录版本学是‘书皮的学问’,虽然这不乏调侃或自贬,但也说明了问题所在:没有真正地走入书。”韦力自谦地说,“觅系列”使他从书皮往书里探了半只脚,虽不乏幼稚肤浅,但他渐渐对古书的看法有了变化,这就是最大收获。他还谈道,古人有“选学”之说。受限于种种,“觅系列”中的选择也许不客观、不全面,但选择就代表了观点。


  他为文注重“专与博”


  “觅系列”是一个大胆的计划,韦力说,最初仅梳理重点人物遗迹,汇编成一个寻访单就列出了十几万字,更无需说寻访中遇到了多少困难。但他选择了坚持,并逐步调整寻访计划,每年以一个门类为主,同时兼顾相邻的寻访点。目前,韦力正在创作《觅苏记》。这同样也是一部兼顾学术性与通俗性的作品。

  回看这些书,韦力谦逊地说,孔子曾言“非曰能之,愿学焉。”他说:“人在有限的生命里,愿意有怎样的付出,是每个人的选择。没有人能天天玩着就成就了某件事。我就是把绝大多数精力都用在了这一件事上,希望勤能补拙。”

  “觅系列”作品都有专业视角,组合起来又有广阔视野。对于专与博,韦力认为,每个学科之间有紧密的关联性,不能盲人摸象式地只见局部而遗大体。严格意义上的“博”是以“专”为基础,汇通专家之学,方能称得上“博”。读书也是如此,只有广泛地读书才能少犯主观错误,但是知识的积累无法一蹴而就,系统地读一些专著,才能训练出条理化的思维方式。

  阅读之上的实地考察已成为韦力研习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习惯。在路上,遇到各种各样的挑战,也看到形形色色的人,但他始终保持着一种谦逊与温和。当记者问他是否因广博的阅读而涵养了人生态度时,他同样谦逊又幽默地说:“读书确实改变了我的人生,让我变成了如今这般面目。”

  有信息显示,韦力有一个印章,刻着“曾在韦力家”。他说,曾经在就可以了。人总要找一点自己喜爱的事情为之付出。藏书、读书、写书是他活在世上的一种方法,这是他的快乐,他的生活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