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每到一处都有繁花盛放

作者:本报记者 李婧璇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3-09-01

  阿来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主要作品有《尘埃落定》《空山》《云中记》等。其中,《尘埃落定》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云中记》获第十五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第五届中国出版政府奖、2019年度“中国好书”等。


  “我走向了宽广的大地,走向了绵延的群山,走向了无边的草原。那时我就下定了决心,不管是在文学之中,还是在文学之外,我都将尽力使自己的生命与一个更雄伟的存在对接起来。”作家阿来在新书《西高地行记》里这样写道。

  这些年来,阿来一直在路上,称得上是作家中的旅行“达人”。“行走不光是为了看见,而且是有所思考和感受。有一天我想能不能把自己在大地上的行走和思考写成一本书,于是就有了《西高地行记》。”对于这部新作的问世,阿来这样阐释道。


  “三个向度”让文章立体


  多年来,阿来用脚和笔丈量世界,认知内心。从四川到西藏、青海、甘肃、云南、贵州,他攀行在雪山之间,仰望苍穹,俯身凝视花草生灵,在行走中记录下所见所闻和人生感悟。《西高地行记》是阿来在大山上行走、“像山一样思考”的思想结晶。其间收录了《故乡春天记》《嘉绒记》《贡嘎山记》《平武记》《玉树记》《果洛记》《山南记》《武威记》《丽江记》9篇长散文。阿来介绍说,其中,最早的篇目,大概写于15年前,最近的篇目写于两年前。

  在《西高地行记》中,每到一处,都会有繁花盛放。作为一位植物学的痴迷者和博学者,阿来曾说:“我是一个爱植物的人。爱植物,自然就会更爱它们开放的花朵。”他和作家莫言一起旅行时,对植物的了解程度曾令莫言惊讶,后来莫言还为阿来写了一首诗,开头便是“欲知草木问阿来”。

  “《西高地行记》的每一篇文章都有三个向度,分别对应地质学、文化学、生物学(包括植物学)的知识储备。有了这三个向度,文章就变得立体起来。”对此,阿来阐释道,“我们在大地上行走,首先需要下功夫了解它的地理史、文化史,知道这些生命体的名字,才能书写这片大地,获得个人和社会的生命体验。”在他看来,写作者要给读者提供新知识和掌握新知识的方法,“从更高的层面来说,要通过对不同生命体的认知态度,为读者呈现世界观和体认世界的路径。”


  以双脚和内心丈量大地


  “阿来与他钟爱的这片大地无时无刻不在产生紧密的联系,他是自然之子、大地上的作家,其信息与行踪弥漫在文字间,抒发了对大地、万物、现实、世界的认识和思考。”在作家卢一萍看来,阿来的散文常被其小说的光芒遮蔽,“事实上《西高地行记》等散文集和《尘埃落定》《云中记》等小说一样,都构成了阿来作为一位伟大作家的一部分。”

  在阿来看来,散文有两种编辑方式,一是编年,二是统一在某个题目之下,例如《成都物候记》《西高地行记》,它们既是植物笔记,也是美学笔记、文化笔记。《西高地行记》收录的散文有一个统一的地理环境,就是以青藏高原为主的西部高原地。

  谈到“西高地”的具体方位,阿来说:“它们有一个统一的地理环境,我想叫它‘西高地’,整个都是西部的高原地。当我以双脚与内心丈量着故乡大地的时候,在我面前呈现出来的是一个真实的西藏。”

  山南是藏族文化发源地,阿来到山南探察了重要的地点,比如藏族种的第一块青稞地、藏族祖先居住的山洞、吐蕃藏王的墓地、雅鲁藏布江支流,思考1000多年来文化发生的变化。对此,他说:“我不是来寻找答案。我来倾听、来感触、来思考,来证实今天在别处上演的,在这里曾经上演过的种种复杂的文化现实。大自然有时候能给人提供一种慰藉,所以我总是要抽时间从河谷地带的人间社会出去,经过人间,最后到自然中去,那是自然界的生生不息,它的美丽会给你安慰。”


  行走间拓展文学疆域


  作家的创作源泉通常来自两个领域,一是他身处的大地,二是他通过书本对世界的认识。从宏大的格萨尔史诗般的无限想象空间,到《故乡春天记》聚焦花草树木,阿来始终如一位行者般,在藏地的旅行中深挖文学矿藏、拓展文学空间。

  卢一萍笑称:“阿来老师的车后座是一个小书房,他把行走与读书结合得非常好。”在阿来看来,行走给予人以双重体验,“行走让我们认识世界、深入世界,这样人生才可能走向开阔,写作才可能变得精致又广阔。”

  将自然风景写好,着实考验作家的功底。在《西高地行记》中,阿来呈现了很多教科书式的风景描写,如在《果洛记》开篇中这样写道:“是我这个旅行者,以及载着我的旅行工具,从其间一掠而过。风景从身边一掠而过:缓缓起伏的丘岗,曲折萦回的溪流,星星点点的湖沼,四散开去的草滩,还有牧人,和他们的帐幕,和他们的牛羊……”在阿来笔下,现代交通工具旅行的常见情景都能如此具有文学性,很是动人。

  对此,阿来畅谈自己的写作体验:“书写坐在汽车上穿过大草原的感觉,不是给草原加上‘美丽’‘宽阔’‘碧绿’这些定语,而是要仔细关注地质多样性的细节。它不是静止的,也不是徒步、骑马、坐直升机时看到的,而是一种快速前进、绵延不绝、一晃而过的视觉,在你实际体验中自然会产生。”在阿来看来,有人说老是写不好文章,写不好其实不是技术问题,而是因为我们为这种写作所储备的知识不够丰富。因此他说:“句子不是想出来,而是因为当时我在那儿。”

  一直坚持在大自然里行走的阿来,有力地拓展了文学表达的疆域,并以自己的方式为文学建立了一种超越性,他像一座山、一棵树、一株草、一朵花、一缕风那样地思考我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