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历史助力纪录片影像表达

　　现代意义上的口述历史诞生自20世纪40年代的美国，其标志是1948年学者艾伦·内文斯在哥伦比亚大学成立口述历史研究室。今日学术意义上的“口述历史”是指“亲历了历史现场的当事人，作为叙述主体对自身所知所感以语言表达的形式进行回忆性、追溯性的现场重构”，通常以采访为主要方式，以此挖掘口述者“亲历、亲闻、亲见”的历史回忆。

　　相较于传统的史学研究方法，口述历史通过个人化、大众化的视角对历史事件进行内容补充，丰富了历史研究角度，与传统史学载体互为映照。作为在跨学科及交叉理论应用中的重要分支，口述历史研究方法对社会科学和公共历史活动产生了深远影响。

　　在非虚构类影像创作过程中，因许多历史细节的描述需要当事人或相关知情人通过口述方式进行事件回溯，以此表达历史细节、展现人物内心心理状态，增强所指向内容的真实性，这是纪录片创作借鉴口述历史研究方法的理论原因之一。将拍摄群体的回忆通过口述历史的方式进行记录，不仅符合纪录片客观性特征，同时，对拍摄对象人物影像、声音的记录保存也具有影像志的意义。

　　纪录片《往事如歌》以清华大学上海校友会艺术团为拍摄对象，跟随音乐线索讲述老一代科技工作者的青春岁月和奋斗人生，折射出共和国建设发展过程中人物群像的精神气质。片中包含大量的口述内容，不仅具有口述史的档案价值，而且凭借丰富的细节内容和视听元素服务于纪录片的故事化表达方式，在构筑集体记忆过程中，丰富公共历史。

　　丰富临场感表达

　　纪录片的第一要素即“反映现实的真实”，所使用的口述采访不仅是内容表达手法中的一部分，也是一种口述档案，这与历史学家尊重事实有共同出发点。在采访过程中应尽量避免基于采访者个人主观理解的内容引导，处理素材时也应遵循“影像口述历史”的档案特性，基于“还原历史、真相事实、鲜有个人评论”的原则，对原始记录中的重要内容进行客观呈现。

　　在《往事如歌》节目的前期拍摄过程中，创作者尽量减少了采访者对于内容的介入，在原有大故事脉络背景下，尽可能中立、客观保留嘉宾表述，减少人为解读引导，遵循了口述历史的“档案性”要求。

　　口述历史纪录片也需“以确定一个清晰的故事为发端，以故事化思路来形成叙述链，把不同口述者的故事进行横向组合”的艺术处理方式。拍摄对象通常符合口述历史范畴中“亲历者”“民间性”的特点，人物口述内容可以达到丰富观众历史认知和理解的目的。通过对亲历者事迹、心迹、感悟的挖掘，可以展现事件细节、动机内容，并对事件进行思想总结。

　　同时，民间性叙述因包含亲历者的观察和感受，具有临场感和细腻感，这恰好弥补了历史类纪录片在展现细节时缺乏载体的短板，既保证了史料的正确性，又辅助了影片的故事化叙事，这也是《往事如歌》运用的重要手法之一。

　　在《往事如歌》中，从拍摄对象现实生活回溯其青春时期，个人故事中具有画面感、情景感的口述内容，成为人物故事重要的细节支撑，使人物形象饱满并具有戏剧张力。由于该片借用了戏剧及非虚构影片的结构方法，采用多线交叉叙事结构，通过情节、段落推进故事进程，利用幕、场等单元共同构成叙事层次和节奏。这让该片整体不但有完整的故事结构和戏剧弧，每个以家庭为单元的采访对象在分支叙事线上也具有了完整的独立故事线和戏剧高潮。

　　构建大历史叙事

　　通过个体口述历史采访所挖掘的史料内容可在一定圈层中形成集体记忆。集体记忆这一概念最早由法国社会学家莫里斯·哈布瓦赫在著作《论集体记忆》中提出，不同群体的集体记忆由隶属其中的个体记忆共同构成，而个体因其生活轨迹的不同，一方面无法避免因视角、认知等所限而产生互异行为模式，又因个体的独特性成为大历史不同侧面内容的丰富补充。

　　作为立足现代对过去的一种重构，集体记忆虽然在微观层面具有选择性和个体性，但一个时代的人物对所处时代都具有宏观层面的共同记忆，这主要受当时主导思想影响，并且隐含了当时的政治、经济、社会状态，这也是个体记忆转化为公众历史的重要路径。

　　相较一般的人物纪录片和历史纪录片，《往事如歌》以当下人物活动为切口，通过亲历者的口述内容挖掘个体记忆中的史料内容和个人情感，并以此为根基构筑公共历史背景，成为民间影像内容的重要构成部分。片中，采访者关系的设置多采用家庭小单元式，通过个体性、家庭性、小群体性的互动，折射出大历史背景下一代人的人生状态：专业选择、就业选择、家庭选择。岁月长河奔流向前，人们看到的不仅是个人服从国家需求、小家幸福让步于国家利益，更是共和国百废待兴年代人们奉献自身、投身建设的时代群像。

　　借视听元素“闪回”

　　法国著名历史学家皮埃尔·诺拉认为，记忆粘附于具体的事物，依附于空间、图片和物体，而“记忆场”则被用来指代特定历史象征意义的物象记忆形式。对于已经发生的历史，亲历者会通过特定的实物或非实物载体，迅速“闪回”到其特属的年代，同样，亲历者在追忆特定历史时也会常常借助旧实物为媒介。

　　每个年代的人都有属于他们时代的特有记忆。每个时代不同的音乐反映出当时的时代审美及人们的精神面貌。音乐作为《往事如歌》重要的声音构成元素，不仅丰富了整体情绪，更因乐曲不同的时代背景、风格特色，成为该片重要的叙事构成部分及特殊时代的象征符号：合唱团成员唱的或是他们年轻时候的歌曲，或是他们在观察、体味生活百态时写下的感悟，那是他们的青春时光和人生历程，每个音符上都栖息着个人和团体性的双重回忆。独具年代感、精神感的乐曲同时也将观众带回某一段特定时光，具有强烈的感染性。

　　同时，片中使用大量同期声和音效，例如因各种原因已经失去音准的琴声等，这些元素极大加强了对于“岁月”这一词的感悟。

　　对于历史的挖掘和记录，自人类文明诞生之时至今从未停止。未经书写记录的人类记忆中包括众多历史信息和情感内容。如今，作为多学科、多领域研究手段的口述历史，在纪录片影像表达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也成为丰富史料内容、增加艺术价值的重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