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生命记忆

　　编辑：很多小读者是从您的儿童长篇小说《童年河》或语文课本认识您的，您是否想过有一天会给幼儿写图画书？

　　赵丽宏：这并非我的第一本图画书，但我的诗歌变成一本图画书，还是第一次。这首诗原来的题目是《牙齿》，诗歌表现的情景、故事和情感，变成了生动的画面，这是一个变抽象为具象，是一个再创造的过程。这样的变化和再创造，让我欣喜，同时也让我有返老还童的感觉，儿时的记忆又生动地回到了眼前。相信也会引起曾经被牙疼折磨过的小读者的共鸣。

　　编辑：初读《嘴巴里的小恶魔》（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一开始我以为讲述者是一个孩子，但到最后，发现原来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时间”是理解这个故事的关键词吗？

　　赵丽宏：这首诗确实不是一首单纯的童诗，但诗中的故事和情景是一个孩子的真实感受。写这首诗时，我非常清晰地想起了小时候因为牙疼而产生的种种感觉，回忆这些往事的文字，是一个孩子的真切感受。但是这首诗不是简单地停留在对往事的回忆和描述中，一个老人，回忆童年时的痛楚和纠结，很自然地会引起对生命、对人生的思考。人到七老八十时，嘴里的牙齿已经不齐全，再回忆幼时换牙的情景，很自然地会感慨时光流逝的无情。说“时间”是理解这个故事的关键词，亦无不可。但还有一些无法用“时间”来涵盖的意义，如对生命的依恋，对生活的感情，以及无法以三言两语道明的人世沧桑。

　　编辑：这本图画书提出了非常富有哲学意味的问题：我们如何对待痛苦？故事中的“我”对待“嘴巴里的小恶魔”的态度，也是您对待“痛苦”的态度吗？

　　赵丽宏：虽然每个孩子换牙或蛀牙的过程不一样，但是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疼痛。这种钻心刺骨的疼痛，挥之不去，躲之无门，它日日夜夜贴着你，缠着你，折磨着你，像一个躲在你嘴里的小恶魔。孩子被牙疼折磨时，不可能有什么哲学的思考，只是想着如何早日摆脱痛苦，甚至会产生报复的念头。在我的诗里，那个孩子曾经设想过很多报复坏牙的方案：放到铁轨上被车轮碾，丢进河里喂鱼，扔到屋顶上被日晒雨淋……然而最终，他把它藏进了盒子里。再看到这颗牙齿时，牙齿的主人已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这时，涌上心头的，已不是当年被疼痛折磨时的那种愤怒和纠结，而是百感交集，是对生命的叹息和留恋，是对成长的怀想和追忆。诗中隐藏的哲学意味，不可能在一本给幼儿阅读的图画书中展开，只能点到为止。相信陪伴孩子共读此书的成人会心生共鸣和联想吧。

　　编辑：在为这本书选择图画作者时，您一直在强调：“给年轻画家机会。”而画家创作的过程，您也从未给过任何限制，甚至是小小的“建议”。您觉得创作一本图画书时，文字作者和图画作者最好的关系应该是怎样的？

　　赵丽宏：图画书的创作，文本和绘画同样重要，后者甚至甚于前者。为了繁荣图画书的创作，当然要给年轻画家更多的机会，让他们有展现才华的舞台。

　　我并不认识创作《嘴巴里的小恶魔》的画家王可，直到现在仍未有机会谋面。当看到编辑提供给我的王可画的样稿，夸张有趣的人物造型，别出心裁的画面构图，很多充满童趣的细节，我很喜欢。我认为这位画家是理解我这首诗的，而且找到了以图画叙述故事情景的独特方式。所以我一开始就支持由王可来完成这本图画书。我想，创作图画书，文字作者和图画作者应该有一种心灵默契，这种默契的基础，是未泯的童心，是对孩子的理解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