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课儿”传统

　　□宋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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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子恺家塾课：外公教我学诗词》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外公丰子恺是近代中国一位“名满天下，妇孺皆知”的艺术全才，“子恺漫画”是“尝试成功自古无”，寥寥数笔，就栩栩如生，是“画中有诗，诗中有画”。外公在散文、书法、翻译、装帧学和佛学都有突出的成就，他的漫画、散文集已经大量出版。

　　丰家又是一个典型的书香门第，我的母亲、舅舅和姨妈个个饱读诗书，留下了许多有趣的故事。外公丰子恺特别重视子女的教育，亲自给孩子们上课，这个课程称“课儿”（teaching the kids），是丰家的“家塾”。在桐乡缘缘堂，在嘉兴金明寺弄，在抗战逃难路上，在富春江的船上，在桐庐、萍乡、长沙，在桂林泮塘岭，在贵州遵义浙大宿舍“星汉楼”，在重庆沙坪小屋，在杭州里西湖静江路85号，在上海陕西南路“日月楼”……“课儿”始终在进行，并具有鲜明的特点。但“课儿”背后的故事，只在小姨和母亲的书中偶有谈及。丰家第二代大部分已经不在世，我是丰家的长外孙，曾长期生活在外公丰子恺身边，直到18岁考上北京大学物理系到北京读书，我有幸亲历了外公家的“课儿”。

　　我自己年龄也很大了，幸亏长记忆尚好。我觉得自己有义务把“课儿”的故事回忆出来、写下来，否则丰家和诗词及其背后的逸闻轶事都将永远地被淹没。

　　学诗词总得背诵，我家也不例外。上中学时我每周去外婆家，外公先让我背上周学的古文诗词，再教新课。诗词一般每周教20首左右，古文一篇，由外公亲授，取材很广，包括《诗经》《苏批孟子》《古文观止》等。

　　这本书怎么写？写些什么？我曾想过很久但没有动笔。我是京剧迷，近年来常常到北大京剧社“燕园”去拉胡琴，正好北大中文系古典文学专业的林嵩副教授和李远达博士也是票友，他们热情地支持我。本书中的所有故事都是我亲历的，或父母亲告诉我的。我只是把片断的回忆尽量串联起来，写成完整的故事。

　　外公的教学非常有特色，常常是一面讲解，一面画示意图。讲到“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就画一位女子跪地，周围是持戟的武士；讲到“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夜月魂”，外公随手画了一位佩饰叮咚、飘然而至的女子。

　　外公又常常给我们讲诗人词客的逸闻轶事。例如讲到辛弃疾的《贺新郎》“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就和我们议论荆轲刺秦王、燕太子丹和高渐离易水送别壮士等。

　　外公喜欢旅游，讲到苏曼殊的“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立刻决定全家去看钱塘江大潮；读完“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就去扬州寻梦。

　　外公家的文学氛围特别浓厚，饭前做的游戏是“猜诗句”（丰家的“飞花令”）“九里山前作战场”；除夕夜的大戏则是富有文学、地理、古迹情趣的“览胜图”；还有许多我童年时期的趣事，例如抓蟋蟀、猜谜语、唱京剧、看星星等，每个故事背后都有一首或几首诗词。

　　我觉得家庭教育非常重要，是学校教育不可替代的一部分。如果能够和孩子们一起学诗词，亦是一种重要且有趣的沟通形式。

　　这两本书的读者首先是中小学生，既可读每一篇的诗词，又不妨看看丰家的故事，词客诗人的逸闻轶事，也可供喜欢诗词、敬仰丰子恺的成年人阅读。

　　（作者系丰子恺长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