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如酒 宋诗如茶

　　□方木鱼

    传统观点认为宋代的代表性文学体裁是宋诗和古文，五四新文化运动贬抑宋诗和古文而推宋词和话本小说，并影响至今。实际上，相比于唐诗的豪迈浪漫与侧重人生感情不平凡的一面，宋诗更注重日常生活的平淡与现实，更愿意表现人生的平凡。日本汉学家吉川幸次郎曾把唐诗比作“酒”，而宋诗譬如“茶”，酒烈茶淡，宋诗更像是对唐诗过度注重人生悲哀面的克服。

    《宋诗选：傅抱石插图珍藏版》（中信出版集团）作为《声律启蒙》的姊妹篇，选取了诸多宋诗中的不足百首精华以抛砖引玉，全书分了四时循环、闲游逸趣、山林河川、独处自观四部分。值得一提的是，《宋诗选》沿袭了《声律启蒙》的精致，除了可以扫码聆听配乐朗诵外，国画大师傅抱石的画作更为此书增色不少。

    奇怪的是，宋人写吃多在诗中。苏轼在《老饕赋》中写道：“烂樱珠之煎蜜，杏酪之蒸羔。蛤半熟而含酒，蟹微生而带糟……先生一笑而起，渺海阔而天高。”蛤蜊半熟就酒，樱桃须以砂锅伴蜜煎……如此则“渺海阔而天高”了。

    陆游一生作诗近万首，该书中所选陆游诗中，与吃食有关的也不在少数，如《春残》中的“苜蓿苗侵官道合，芜菁花入麦畦稀”，又如“市桥压担丝滑，村店堆盘豆荚肥”。陆游爱吃苜蓿，这种在古代多用来喂马的草料，陆游有感于此说“苜蓿堆盘莫笑贫”，后人遂用“苜蓿盘”形容官员虽清贫却廉洁。陆游罢官之后，生活贫困，常熬山药粥喝：“以菘菜、山药、芋、菜菔杂为之，不施醢酱，山庖烹也。”其《菘芦服山药芋作羹》诗曰：“老住湖边一把茅，时沽村酒具山药。年来传得甜羹法，更为吴醋作解嘲。山厨薪桂软炊粳，旋洗香蔬手自烹。从此八珍俱避舍，天苏陀味嘱甜羹。”老来住在湖边破茅屋，有时去村里打点散酒，八宝粥也喝不起时，就随便煮点萝卜白菜山药粥，倒也美味得很。

    管中窥豹，由宋诗而饮食，由饮食而人生，黄庭坚在《题落星寺》中有两句诗：“小雨藏山客坐久，长江接天帆到迟。”一边是雨藏山，一边是江接天，这样的诗意分明透着深层的思考，宋人把日常生活的哲学写到诗中，不悲不喜，平淡至极。

    行文至此，忍不住连两句陆游的诗：“莫笑农家腊酒浑，细雨骑驴如剑门。”把日子过成诗，简单而精致，恰是每个人都应该保留的一份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