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

形塑流动生活的斑驳记忆

作者:王一川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5-04-23

  24集网络剧《黄雀》播出以来引发多方反响,既有对其优点的肯定和赞扬,也有对其不足的质疑或批评,这是正常的见仁见智之事。笔者认为,这部剧以非比寻常的创新力度,创造出一部基于多线非线性叙事体的悬疑刑侦剧,形塑出有关20世纪末与21世纪初的世纪转折期中国南北地域流动生活的斑驳记忆。

  《黄雀》借鉴和接续了此前《白夜追凶》《开端》《漫长的季节》等网络剧的叙事创新成果,使得多线非线性叙事体日趋成熟和定型。这种叙事体既设计出多条情节线索之间的交替起伏,又打破线性时间顺序即通过闪回或倒叙、闪前或预叙以及循环等手法实现时间序列重组,从而让故事情节多线头和复杂多变,有助于重构有关世纪转折期的生活记忆。这主要表现为让以郭鹏飞为主角的荔城公安局反扒队同时面对5组犯罪团伙:一是佛爷率领的高智商团伙,成员有黎小莲、阿兰、财神、四眼等;二是以荔城“贼圈”带头人物广叔为首的地头蛇团伙,成员有雀仔等;三是小春等外地流民团伙,成员有大春和何小竹等;四是金角、银角团伙,他们与警方有血仇;五是谋取了巨额利益、隐藏最深的姜吉峰团伙,成员有郭鹏飞未婚妻方慧等。这5条线索相互交织,让情节变得纷纭繁复。

  同时,该剧不断地从21世纪初的2004年逆向闪回到1994年甚至80年代,主要着眼于这10余年间南北两地生活的交错状况,从南方的荔城溯洄到北方的大源。这让观众在看后情不自禁地钩沉起对已消逝的世纪转折期的南北生活的记忆,进而发现它们与当下生活紧密又新鲜的联系。

  应当看到,该剧通过铁路干警与5组犯罪团伙的反扒斗争故事,再现了世纪转折期中国南北社会的世情百态。尤其是描绘了进入流动型社会以来,中国人在生活激流中面临的诸多认同困窘:来自北方大源市的郭鹏飞有着辛酸的身世、曲折的情感经历以及委屈的警察生涯,包括未婚妻突然失踪、遭遇金角和银角犯罪团伙的恶意复仇;黎小莲与身患小儿麻痹症而遭到父母遗弃的弟弟之间有着深厚的姐弟情;女生阿兰遭遇校园霸凌后走上犯罪道路;方慧受到表姐误导,从逃婚到加入犯罪团伙;女工小痦子性格单纯,误入传销组织,挣扎在社会底层,被命运捉弄……这些人物命运的沉浮和多变,集中凸显出世纪转折期中国南北社会的急剧变迁。

  在剧情的铺陈中,人物群像一一鲜明起来。该剧构思出郭鹏飞和警校毕业生李唐的新老组合体,他们在相互帮扶的过程中,也是彼此的成长见证。以李唐的青涩单纯反衬郭鹏飞的老练成熟、智勇兼备,尤其是郭鹏飞身上有着非英雄的英雄人格或平凡英雄人格,他看似不修边幅、颓唐浮肿,但又一身正气、勇敢机智、善良执着,其貌不扬中洋溢着英雄气概,从平凡中透出非凡。队长花姐外表普通,实际精明干练。高冷医生黎小莲被迫加入犯罪集团但又良心未泯,最后迷途知返,与郭鹏飞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该剧还展现了喜悲融正的美学风格。主人公本人的言行,不时呈现出令人发笑的滑稽感、令人同情的悲剧感和令人敬重的正剧性,三者之间相互交融。犯罪集团的气焰嚣张、困兽犹斗和钩心斗角,烘托出整体上的喜剧和悲剧氛围,而以郭鹏飞为代表的铁路干警的正气凛然和智勇双全则释放出最终的正剧品质,由此汇合为喜悲融正的美学风格。

  该剧在整体上的成功中也留下一些不足,例如过于频繁的闪回有时对叙事节奏形成干扰,让观众产生迷失感等。尽管如此,该剧通过打造多线非线性叙事体,别具一格地再现了世纪转折期南北生活世情百态,塑造出非英雄的英雄警察形象,称得上今年以来荧屏上一抹富有审美奇趣的亮色。

  (作者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北京语言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