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伎乐醉千年 丝路彩绘擘新篇

作者:李熙盈(中学教师)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5-04-21

  《我心归处是敦煌》,多么幽远而又深刻,它吸引着我再一次翻开这本书。樊老,我又来书中与您相会了。

  有一种选择,叫“需要”

  “整整一个星期,史苇湘先生带领我们几个远道而来的北大青年学生,攀缘着被积沙掩埋的崖壁,一个洞窟一个洞窟地看过去……”敦煌从此迎来了它的女儿——樊锦诗。透过书页,我仿佛看到了在那黄沙漫漫、凡土泱泱、极静谧极边缘处,您,一位如此柔弱的女孩子,在鸣沙山对面的洞窟中流连。自此,您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这几乎被世人逐渐遗忘的角落,且穷其您的一生,让它重起夺目的异彩、再泛梵语胡乐,喜迎千年重生。

  我在书页边轻轻画了一个问号:您为什么有这样的选择?

  要知道,这是1962年的敦煌啊!这里风沙漫天,不仅交通断绝、经费不足,连取水饮食等基本需求都难以满足,作为实习生,您却留下了。

  “常书鸿先生时任所长,他非常重视文物保护和考古研究。他意识到莫高窟外的地基绝对不能随便挖一挖了事,一定需要考古工作人员的介入。因此,常书鸿先生就希望北大可以调一些考古专业的学生来进行莫高窟外的考古发掘。我被选中了。”

  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简单!简单到就是因为这里需要您。自此,您远离学术的象牙塔,投身于敦煌洞窟,“甘坐科研冷板凳”。我多少有些懂了:有一种选择,叫“需要”。

  选择,正像生命的一首诗篇,我想您的选择正是这样的一首诗,朴素而又真诚。需要,作为敦煌守护神的常书鸿先生需要您,作为中国文化宝藏的敦煌需要您,于是25岁的您就留下了。这种智慧是一个人懂得被国家需要、被民族需要的大智慧,它摆脱了小我的束缚,激励着一个人仰望星空;它淬炼着柔软的心灵,锻造出一种执着。“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整个莫高窟好像是一个人类幸存的博物馆,而命运的安排,让我置身于这些伟大的艺术面前,这里的一切完全向我敞开。”您在自传中这么写道。这种选择是忘我的,您思考的是“我被需要”,且这是一项事业,于是,樊老便选择了!这种智慧与勇气成就着您,也成就了敦煌,成就着敦煌的新时代。

  有一种情怀,叫“守护”

  您在书中娓娓道来:“我第一次看到崖体上的莫高窟的时候,那些密集的洞窟像蜂房一样错落地分布在崖面上,就好像成百上千双眼睛……”

  我的阅读又停了下来。在党河冲积扇带与疏勒河冲积平原之上,绿洲如一块沉醉的翡翠。蜂穴般的洞窟里闪烁着微弱灯光。伎乐天神像于长梦中睫毛微颤,手下琴弦催动,仿佛间凌空跃起,举琵琶美酒,纵衣带当风。面对着这尊伎乐天神像,您遒劲有力地写下一行字——“考古记录敦煌第112窟:《反弹琵琶》”。您开始了对敦煌长达60年的守护。

  终其一生的守护,唯有情怀方能支持。这本自传里,每一处对敦煌的描述、每一行对壁画的赞美,都如同一位慈母在温柔地抚摸着孩子,微笑着哼着儿歌。

  我被感动着,思绪被触动了。一个人最大的力量是什么?是“我想去完成”;最大的内驱力是什么?是“使命必达”。而使命不是别人强加的,是“我要去完成”。这就是情怀,是超越了情感的胸怀。

  当您在7岁时心中就有了“绝不当亡国奴”的强烈信念,您就已经拥有了崇高的情怀:守护我们的国家,守护我们的民族。

  回首向来,萧瑟也好,锦绣也罢,心之归处一定还是敦煌。因为,朴素的爱国情怀从您7岁起就扎根了。“我拒绝接受采访。”您在书中写道,“我有什么可采访的呢?我是一个很平凡的人。”我理解您,一个有崇高情怀的人,一定会把自己当作平凡人的,因为守护已成为您的习惯。

  有一种信念,叫“奉献”

  我去过敦煌,那漫山黄沙的包围,那千年寂寞的存在,我只存心中两个字:孤独。是什么让您在60年中,每日在扑朔迷离的藏经洞前走过,研读着佛国的各色经文呢?我又在书边画了一个问号。

  “敦煌学在国外!”您愤怒了!您直言不讳,“外国人搬得走藏经洞,可他们搬不走莫高窟!”

  于是,您让自己成为萨陲那太子。您的最爱是敦煌第254窟《萨陲那太子舍身饲虎图》。“敦煌是多么脆弱,多么需要保护,需要为它终生效力的人啊!”“我想,萨陲那太子可以舍身饲虎,我为什么不能舍弃一切,侍奉敦煌呢?”您一次次地提醒自己。

  于是您在这里生育子女,在这里一干就是一辈子,丈夫罹患癌症去世时,夫妻二人甚至没有出过敦煌旅游,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为了敦煌牺牲了家庭,真的成了山崖上纵身一跃的萨陲那。但是,您不悔。

  1995年那个夏天。雨后山洪,宕突泉水淹洞窟,您亲自带着警卫队的战士奋战在抗洪一线上。抗洪沙包一袋袋垒起,自然的洪荒之力与人力角逐,汗水混着心血,忽地,三危山上金光闪耀,而后两道长虹贯空,相对炫彩,如佛光,催发禅修慈悲的心。不,那并非只是禅修之心,更是坚韧执着、为大我奉献之心!

  有一种理想,叫“开拓”

  在新时代,让敦煌精彩地走出沙漠,自豪地走向世界。这是您的理想。

  您和团队给出了漂亮的答案。看,敦煌研究所越来越自信自强!“数字敦煌”让敦煌元素在游客们的AR设备中栩栩如生,敦煌瑰宝的数字化,打破时间、空间限制,满足更多人游览、欣赏、研究需求。

  看,敦煌来了!在中国美术馆的数字敦煌展览吸引了全国各地的参观者;看,敦煌来了!在2023年世界互联网大会乌镇峰会上,“敦煌数字藏经洞”引起全球轰动……

  敦煌在中国,而且始终在中国。敦煌文化爱好者、敦煌文化的守护者、敦煌文化的开拓者,她的名字都叫“樊锦诗”。选择、情怀、信念与理想,使我们的国家英才辈出;需要、守护、坚韧与开拓,让我们的文化传承不息。

  合上这本《我心归处是敦煌》,我的思绪盘桓在敦煌的上空,我仿佛又看见您正站在钟爱的254洞窟前描摹着、思考着……您转过身,还是那么轻声慢语:“孩子,无论何时,我心归处是敦煌。”

  我将书端端正正地摆在书案上,打开我的笔记本,写下这样一行:敦煌,也在我心中;中国文化,永远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