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图书编辑的角度探讨合体字的字形结构问题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4-03-19
汉字结构,作为识字和书法图书的基本内容,对于认准字形,培养识字和书写能力具有重要意义。但不同专业背景的编辑对汉字结构,特别是合体字的结构认定有时会存在分歧,从而导致图书中出现汉字结构使用不当的情况,给读者造成困惑。以下,笔者将分析合体字在结构认定上产生分歧的原因,并给出基本的应对思路。
一、合体字字形结构认定的分歧
说到汉字结构,我们通常会想到左右结构、上下结构、包围结构等。但一个字具体是什么结构,有时候不同的书会有不同的说法。比如,“谢”字,有的书上说是左中右结构,由“讠、身、寸”3个部分组成,有的书上说是左右结构,由“讠”和“射”两部分组成。到底哪种说法对呢?应该说,两种说法都有其道理,不能简单地判定谁对谁错。
从识字和写字的角度来看,分析字形结构通常有两种方法:字源结构分析法和书写结构分析法。前者着重于汉字的内部结构,是从造字的角度来分析字形(强调字音、字义与字形的关系)。从字源上说,汉字有象形、指事、形声、会意、转注、假借6种构成方式,即所谓“六书”。而在现代汉字中形声字占了绝大部分。形声字的组合方式有左形右声(如清、铜)、右形左声(如攻、劲)、上形下声(如爸、芳)、下形上声(如慈、斧)、外形内声(如固、病)、内形外声(如闻、问)6种形式。不论哪种形式,都是由形旁和声旁两部分构成。按照这个方法来分析多部件的形声字,如“谢”字,左边的“讠”是形旁,右边的“射”是声旁(古代“谢”和“射”同音),“谢”字属于左右结构。但如果运用书写结构分析法,就会得出不同的结论。书写结构分析法,着重于汉字的外观形态而不论音义构成,主要是用间架结构知识来分析字形。所谓间架结构,又称“结体”“结字”,是指笔画搭配、排列、组合成字的形式和规律。其中,“结构”指的是笔画、部件的组合方式,“间架”指的是一个字各部分之间的比例关系。根据间架结构的不同,可以把汉字分为独体结构、左右结构、左中右结构、上下结构、上中下结构、半包围结构、全包围结构等。因此,从书写的角度看,“谢”字就可以分为“讠、身、寸”3个部分,说它是左中右结构,并没有错。
二、两种字形结构分析法在识字和书法图书中的运用
在识字、写字、书法教学和技法类图书中,汉字结构是基本内容。
识字类图书的作用是帮助学生认识、记忆汉字的音形义。故而,此类书中的汉字结构适合从字源结构的角度进行认定。以形声字“湖”和“蕉”为例,在识字读本中,为了达到读准字音、了解字义的目的,按照形声字的组合方式拆分为两个部分:“湖”——“左形右声”,为左右结构;“蕉”——“上形下声”,为上下结构。这样便于学生“以旧带新”,在熟字(胡、焦)的基础上学习新字(湖、蕉),进而提高汉字运用的准确性。如果拆为3个部分,就无法利用形声字的优势,根据汉字的造字特点识记字音字义了。
而书法图书,特别是学生使用的楷书教程,其用途是指导使用者把字写得规范、美观、整齐。因此,在描述字形结构时,要从书写原理出发,把汉字分成条条块块,运用间架结构知识来分析笔画、部件的组合搭配。比如“湖”字,由“氵、古、月”3部分构成,“氵”窄、“古、月”略宽,“古”高、“氵、月”低,整字各部高低错落、结构紧凑。这就是典型的书写结构分析法。但这样分析,对多部件汉字的结构认定就容易与字源结构分析法相左。以“章”字为例,“章”字为上中下结构,由“立、日、十”3部分构成,上中下3部分均宜写扁且都在竖中线上。这样的描述如果是出现在《楷书间架结构教程》《行书间架结构二百法》等专业书法图书里,没有问题。因为根据上面的阐述,我们知道,专业书法教程和识字类图书是依据不同的方法来认定字形结构的。但是,学生使用的字帖和写字教程如果仅仅根据书写结构分析法来认定字形结构,就会导致读者认识的混乱。因为在语文课上,像“湖、章”这类多部件合体字,老师是按形声字的组合方式来分析汉字结构的,而且学生常用的字典、词典也主要是按照这种方法来划分形声字的字形结构。
三、编辑在图书出版中的应对方法
那么,编辑时如何妥善地处理这一问题呢?笔者认为主要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方法是“形义兼顾”,即把字源结构分析法和书写结构分析法结合起来使用,如《新华写字字典》。具体而言,以“嘲”字为例,《新华写字字典》对其写法的陈述是:①“口”小“朝”大,顶部“口”低,底部“朝”低。②“朝”,“”略宽,居竖中线部位;“月”略窄,居右半格;顶部“”高,底部左右旁齐平。③“”上“十”的竖从竖中线起笔,下“十”的竖在竖中线左侧,“日”的框内短横在横中线。可见,《新华写字字典》是按汉字的结构层次来分析其写法的。第一层根据形声字的特点把“嘲”划分为“口”和“朝”,这与识字教学中“嘲”字左右结构的划分方法一致;第二层还是根据形声字的特点把“朝”划分为“”和“月”;第三层把“”分解为“十、日、十”3个部件来描述。由此可见,我们在分析多部件汉字的结构时,先依汉字组合层次做字理(即结构理据,指根据或参考字源,从汉字部件中分析出造字意图)拆分(“嘲”字一次拆成“口”和“朝”,“朝”字二次拆成“”和“月”),直到不能按字理拆分而仍需拆分时,再从书写结构角度做无理据拆分(把“”分解为“十、日、十”),按照这样的思路来编写写字教程,大多数情况下可避免字形结构认识上的冲突。
第二种方法是“依形拆分”,也就是抛开字理,直接从书写角度分析。这种方法通常适用于字理不好理解或字形与字理矛盾的汉字。比如说“辩、颖、衷”3个字,它们都是形声字,但都有特别之处,那就是它们的声旁或形旁都不是一个整体,如“辩”字的声旁是“辡”,两个“辛”分居“讠”左右;“颖”字的声旁是“顷”,“匕”和“页”分居“禾”上方和右边;“衷”字的形旁是“衣”,“亠”和“”分居“中”上下。依据字理,它们的组合方式依次为内形外声(辩、颖)和外形内声(衷),对应的汉字结构分别为包围结构(辩:左右包围中间,衷:上下包围中间)和半包围结构(颖:右上包围)。但是,这样分析对于普通读者特别是中小学生来说不好理解,不利于字形识记,反而是按照间架结构和书写习惯将3个字分别确定为左中右结构(辩)、左右结构(颖)和上中下结构(衷)更容易让人接受。所以不管是识字教材还是写字教程,都是按书写结构来确定其结构类型。
值得留意的是,字源结构分析法和书写结构分析法产生分歧的情况主要发生在两个以上部件构成的合体字中;而很多由两个部件构成的合体字,如“打、厅、问”等,用两种方法分析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并不会产生认识上的分歧。
综上,我们可知,图书中合体字字形结构法的认定不宜采用单一标准,而应采取综合性的解决方案,有些情况适合作字源结构分析,有的情况适合作书写结构分析,还有的情况须将二者结合起来。这也提示编辑,处理图书中的汉字结构问题要具有灵活性。比如,在专业类书法图书中进行字形结构分析时,可先加一个“从间架结构的角度来看……”之类的前提;而在楷书习字帖和面向中小学生的楷书教程中,则应保持书法和语文科目中汉字结构的一致性。为了做到这一点,笔者建议相关编辑在认定字形结构时,以《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APP为参考依据,因为其中收录的每个汉字都出示了结构类型,比只对一级字做了字形结构认定的《新华字典》(第12版)APP收字更多。补充说明一点,虽然商务印书馆的词典合集涵芬APP中也有《新华字典》和《现代汉语词典》,但目前这个平台对部分汉字的结构认定与独立的《新华字典》APP和《现代汉语词典》APP并不完全一致(如受、寒、善、坐等字),所以笔者推荐更加权威的,由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写的《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APP。
(作者单位:湖南美术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