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梳芦苇白

　　该用怎样的笔触临摹十一月

　　当西风删减河岸的繁响

　　在浅滩拐弯处，芦花集体交出

　　柔软的宣言。那些低垂的颔首

　　被夕光镂刻成细碎的银簪

　　雁阵缝补天空的裂隙

　　霜粒正在草叶上练习结晶

　　唯有芦苇，用素白衣袂

　　收藏所有未及说出的对白

　　在弯曲的脊柱里蓄满月光

　　看那漫天的絮语穿过疏枝

　　好像逝去的信笺在寻找地址

　　每根苇秆都成了竖琴

　　被风弹拨出澄澈的疼痛

　　而秋水已调淡所有的颜色

　　暮云俯身，将薄纱铺向荻丛

　　偶然惊起的苍鹭斜斜划过

　　在空阔处写下飘逸的注脚

　　这时节连夕照都变得清淡

　　芦花的白渐渐染上我的鬓边

　　当夜露浸透整片洼地

　　倔强的苇丛仍举着灯盏

　　它们与星辰互为镜像

　　在每道弯曲的堤岸旁

　　轻轻摇晃着时间的粉末

　　待到晨光再次爬上茎秆

　　那些银发依旧向着远方

　　在风规定的节奏里

　　反复练习告别与守望

　　把河岸读成泛黄的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