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虫儿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5-06-26
夏秋时节,昆虫多多,故尔,玩昆虫就成为了一种有趣的游戏。
国人玩昆虫,普遍而成规模者,似乎,莫过于玩蟋蟀和玩蝈蝈。
中国人玩蟋蟀,称之为“斗蟋蟀”,已然不仅仅是一种游戏,而发展成为一种“博戏”了,以之赌博,以之斗狠。历史上,甚至还玩出了一位蟋蟀宰相——贾似道。而纨绔子弟,因为玩蟋蟀而丧志者,而破家者,更是难计其数。斗蟋蟀的专著,也不在少数,甚至于,有“京城第一玩家”之称的今人王世襄,也写过一本《蟋蟀谱集成》。太过复杂、丰富,一篇短文难可尽述,只好略而过之了。
谈蝈蝈。蝈蝈分两种,一母,一公。母者,体大,腹便便,尾分三叉,不会鸣叫,秋后一肚子金黄的籽儿,可烹而食之,甚香,用汪曾祺先生的话来说——“味极似虾”。公者,体小,玲珑而精致,通体一绿,翅如玻璃,故尔又有“玻璃蝈蝈”之称,善鸣,其音清越,一虫鸣响,遍野嘹亮。国人所说的“养蝈蝈”“玩蝈蝈”,其实就是指此一种“玻璃蝈蝈”。
玩者,甚多。但我觉得,玩蝈蝈到底是乡间孩子玩得自然、出彩。
近水楼台,生活于乡下,捉蝈蝈就方便,而且,选择的余地大,总能捕捉到最好的蝈蝈——体态漂亮,叫声嘹亮。捕到的蝈蝈,可笼而养之。
笼子,是自己做的:高粱秆儿,内瓤撑架,外皮串而作窗,通常是立体三角形,顶端,可系绳。笼而挂之,挂于蚊帐之内,挂于窗扉之上,挂于庭院树柯间。天籁之音,声声清脆,美矣哉。
但更好的方法,是“散养”。乡间庭院,多植树或扎有篱笆,夏秋季节,篱笆上藤蔓满架,绿意葱茏,尤佳。捉到的蝈蝈,可以直接放到树木或者篱笆上。如此,蝈蝈的生活环境,基本上就是处在自然状态,所以,蝈蝈如同在田野上一样,可“依时而鸣”。
鸣声响起,清音弥散,顿然间,满庭院都鲜活、明亮起来,满庭院都刮起凉爽的风。尤其是朗月的晚上,月明夜静,蝈蝈乍然而鸣,真是惊喜,惊艳,惊人之心。
蟋蟀、蝈蝈之外,其他可玩之虫,甚多。
周作人在《苍蝇》一文中,写彼时他们玩苍蝇,文曰:“我们又把他的背竖串在细竹丝上,取灯芯草一小段放在脚的中间,他便上下颠倒舞弄,名曰‘嬉棍’;又或用白纸条缠在肠上纵使飞去,但见空中一片片的白纸乱飞,很是好看。倘若捉到一个年富力强的苍蝇,用快剪将头切下,他的身子便仍旧飞去……”
周氏,真是会玩,不仅玩得“奇巧”,而且也玩得“够狠”。不过,于苍蝇,如此玩法,亦不为之过也。
汪曾祺在其《夏天的昆虫》一文中,写玩蜻蜓:“玩蜻蜓有一种恶作剧的玩法:掐一根狗尾巴草,把草茎插进蜻蜓的屁股,一撒手,蜻蜓就带着狗尾巴草的穗子飞了。”确然是有点恶作剧。记得小的时候,我们玩蜻蜓,通常是在蜻蜓的尾巴上系一根长纸条,蜻蜓放飞后,带着纸条漫天飞舞,也觉得美。
有一种飞虫,专门生活在榆树上,乡人谓之“彤彤蠊”,后来,我查资料,方知其学名为榆甲虫。榆甲虫,黑褐色,甲背上有绿色星光斑点,喜欢一簇簇爬在榆树的伤口流油处,亦善飞,飞动时,翅翼扇动极快,发出哼哼哼的声响。
小时候,捉住两只榆甲虫,让其“拉油磨”。制作一个形如“转秋千”的支架,可旋转,有一横梁,横梁的两端,各系一只榆甲虫,轻轻敲动横梁,榆甲虫受到震动,便会迅速飞起,带动横梁旋转。此,孩童们谓之“拉油磨”。“油磨”拉起,不仅旋转如风,而且还哼哼有声,颇似一首低音的曲子,乐感极强。
此等玩法,制作复杂,但好玩极了,是一种比较高级的玩虫儿游戏。
有人可能要问:玩虫儿,有何意义?其实,何必一定谈意义?玩虫儿,对于儿童来说,就是一种游戏,快乐就好,如果一定要谈点意义——那就是通过玩虫儿,让孩子们更好地接近自然,或者融入自然。
而对于大人们呢?玩物,也未必丧志,凡事都有一个“度”,适度而不沉溺,就好。或许,还会让大人们,因如此玩虫儿,而保有一份稚子之心,一份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