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情缘

　　记得那年，一家人外出购物，傍晚回家之际，在小区门口，见个鱼贩急切地吆喝，他还有3条大鲫鱼急于出手。原来这鱼贩，来自百里之外的水乡兴化，这3条鱼是百里挑一，优中选优，预留着送亲戚的。没料想，这家人到境外旅游去了。当时，鱼贩既急于回家，又急于卖鱼。两难之际，急的是搓手跺脚，唉声叹气。得知原委，出于热心，也没还价，便将这3条鱼全都包圆了。心想，反正全家喜爱吃鱼，迟早也要买的，助人为乐，解人之难，就当做好事，学雷锋了，心里既喜悦又踏实。

　　回到家里，我们便将这3条鱼暂养在浴缸。从此我们家便开启了一段人鱼相处的生活。暂养期间，我们仅偶尔投点食，怕饿到而已；也不时换换水，为了水质清洁。说来有趣，这3条鱼好像通晓人性。平日里，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安安静静的，就连唼喋的声音都听不到。它们总是显得温文尔雅，颇有教养似的。猜想，它们兴许怕干扰我女儿做功课，又恐影响我们休息。古语云：“吉人辞寡，躁人辞多”，鱼也一样。生活中，无论是谁，喋喋不休，吵吵闹闹；或是不停响动，制造噪音，总是让人厌烦，敬而远之的。人们不是常说：“守纪律，讲规矩，才能打胜仗吗？”这3条鱼肯定也深谙其理。

　　您别看鱼儿们平常总是悄无声息的，但也有例外，每当你进入卫生间，它们总要弄出些声响，这响动既不是应激反应时的惊恐与躁动，亦非羞涩畏缩低分贝的声响，这是一种适中的，既不让你心生厌烦，又希望你给予关注的动静。看来鱼儿们也懂得中庸之道，熟知生存策略。

　　尤为有趣的是，当你关注它们时，3条鱼的鱼眼，总是与你对视，希望与你交流。此时此刻，它们不停地用鱼鳍小幅度地划水，发出轻微的声响，是跟人打招呼？是自娱自乐？还是提示它们的存在？不时，它们也不停地唼喋着，也就是咂着嘴，吧唧吧唧的，像是自言自语，像是与你攀谈，又像表达着什么诉求一样。

　　由于鱼的乖巧可爱，我的女儿有时能在浴室待半晌。她在好奇地观看鱼儿们，观察它们的动静与习性，有无水土不服等情况。女儿热爱写作，我想她是在积累素材。总之，鱼儿们不吵也不闹，不争也不抢，总显得斯斯文文，彬彬有礼的。女儿也不时跟它们拉拉话，子非鱼，鱼非人，鱼儿们或许能听懂人话。且不管它，总之快乐就行。为了表彰它们遵章守纪的行为，女儿有时也会掐一点点饼干、蛋糕，扔几块水果丁，算是犒劳与奖励。

　　俗语云：“过了十五，过完年”，这3条鱼居家暂养也不是长久之计，总得有个交代吧。那咋办？！看着这3条颇有灵性的鲫鱼，已经相伴10来天了。佛说：“三宿桑下，日久生情。”人鱼相处，也有感情。一家人都不忍付之刀俎，亦无烹煮之意，更无享用之欲，均有“乐成人美”之意。大概是那年正月十六中午，我们征询当时正上小学六年级女儿的建议，女儿喃喃地说：“放生吧？”“对！”我和妻子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太好了！太好了！”女儿高兴地跳起来。当日的傍晚，吃了晚饭，一家人提着大大的塑料桶，3条鱼就安顿桶中。来到离家不远的古运河，践行诺言。

　　放生伊始，仪式由女儿主持。见她郑重其事，念念有词，小声祷祝（具体内容是不可告人的，这是民间的规矩，他人亦不可询问）。其后，女儿双手捧着一条鲫鱼，小心翼翼地放于水中，只见鱼儿欢快地摆动着尾巴，向前游了游，便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了，这是干啥？！不禁使人问号连连。就在灵光一闪之际，我们才恍然大悟，它是在等待同伴。由于多日的相处，这3条鱼，早就休戚与共，情同手足了；兴许它们本来就是血肉相连，共进共退的一家人。赶紧的，我和妻子每人也捧着一条鲫鱼放入水中，这两条鱼也欢快地摆动着尾巴，缓缓向前游去。待3条鱼汇合，我们想，它们理该并肩快速地游向大河的中央，游向通江达海的深处。“快走，快走……”女儿撩起河水，催促它们出发，回到它们自由的大世界，温馨的大家庭。没料想，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天意，也许是鱼的本意，3条鲫鱼集体洄游一圈，不住地摆动着尾鳍，像是道别，像是感恩。您看这3条颇有灵性的鲫鱼。一时间，女儿倒依依不舍起来，眼眶也潮湿了起来。

　　时光飞逝，生活中，偶或触景生情，也能想到此段放生往事，堪称人鱼情未了了。此段往事，掐指算来，已有10多年的时光了。我想，这3条鲫鱼早就子孙绕膝，笑语满堂了，真好！行文至此，忽然想到一句古话：“心存善念，必有善行；善念善行，天必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