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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创作与艺术呈现
——关于《我的阿角朋》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3-07-10
作者唐池子我很早就认识。17年前她博士答辩,我是她博士论文的评审导师之一。池子从事创作比较早,博士毕业后依旧坚持创作,已出版了数十部作品,其中不少作品获业界好评。
不久前,池子在电话里跟我说,她新近创作了一部反映独龙族人民脱贫攻坚、振兴致富的长篇小说,末了,她特别提及这是她用心创作的作品,很希望我看一看。
对于池子,我还比较了解。我不怀疑她的真诚,也不怀疑她的创作热情和倾心投入。不过坦白说,我对其作品的艺术呈现并不十分有底。会不会直奔主题?会不会干巴巴不好看?有些主题创作会有这样的毛病。但读了这部作品,我的顾虑打消了。我觉得,在我读过的主题创作作品中,这是一部可读性较强的作品。
作品主人公谢怀谦的原型,源自现实生活中的真实人物独龙族领头人高德荣。在党的领导下高德荣率乡亲实现“天路”梦想、创建九年一贯制学校、脱贫致富、携手奔小康的主要业绩,作品中都有反映。但这又是一部比较地道的长篇儿童小说。它有结构,有情节,有悬念,有高潮,有前后呼应,有特别设置的叙述视角,有人物塑造,有心理刻画,有景物描写,有个性对话……也即是说,小说艺术的主要手段作者都运用调动了起来。
我们不妨来具体看看。比如悬念。作品开篇讲述的是高黎贡山10月的天气。独龙族人世代居住的高黎贡山,每年11月至次年5月大雪封山,与世隔绝。而10月,又常常因天气恶劣雪期提前。眼下这个10月,高黎贡山恰恰遭遇大雪。如果是平时,10月大雪封山,倒也习以为常。可是,眼下这个10月,对主人公谢怀谦来说,却至关重要。因为,他的妻子马莲花即将临盆,他要赶回家迎接孩子的到来。谢怀谦与司机阿金从省城返乡,吉普车驶入怒江大峡谷后,忽然狂风大作,冰雹飞溅,天空霎时转暗,道路泥泞坎坷。如果他们不能冲过雪线封锁,就意味着将等待半年时间才能返乡,就意味着丈夫不能在妻子最需要的时候守候在身边,就意味着父亲不能第一时间怀抱自己的孩子。如此一来,客观的天气描述与主人公妻子即将临盆交织在了一起,归心似箭的丈夫与横亘的雪线交织在了一起,故事开头的必要交代与突发事件交织在了一起。这样充满不确定性的悬念开篇,当然吸引人。
比如叙述视角。这部作品主要采用的是主人公17岁女儿的叙述视角。也即作品主人公是女孩眼中的成年人,是女孩眼中的父亲,是女孩眼中的乡长、县长。这里,“女孩视角”是一个关键。很显然,这是一种有难度和有限定性的叙述。因为,很多时候,父亲的活动,女孩未必参与。但整体读下来,作者处理得还不错。当女孩不在场、尚未出生、年幼不知世事时,作者或通过第三人称讲述故事,或通过他人转述讲述故事。我想,作者采用这种叙述,是想让故事的发展更加亲切、更加别致,同时也更加富有儿童文学意味吧。这部作品叫《我的阿角朋》。“阿角朋”,是独龙族神话传说中的英雄。“我的阿角朋”,既指我眼中的阿爸是一位英雄,也指在独龙族乡亲眼中的致富领头人是一位英雄。也正是采用了女孩(女儿)的叙述视角,这部作品才更显得真实和得当。
比如心理刻画。阿妈在江边洗净了鞋上的泥巴,又掬了一捧绿莹莹的江水,把微微出汗的脸庞放在水里浸浸。一股清凉浸透了阿妈的毛孔,连她的声音也变得更清亮了:“哇,这水,真痛快……”她长长吁了口气。“乖娃,看咱们独龙江多美。人家说独龙江水像绿翡翠,我看绿翡翠没江水美呢,绿翡翠哪有江水这么清澈。你要好好瞧瞧,告诉阿妈独龙江为什么这么绿。你要是个女娃,我就叫你……江美,对,像独龙江这么美的女孩。江美,江美,这么好听的名字,你阿爸一定答应。你要是个男娃呢,那我就叫你江勇,像独龙江这么勇敢的男孩,你阿爸也一定喜欢。”这是阿妈的自言自语,是作者此时此刻对阿妈的心理刻画。由于这个心理刻画与眼下的物(绿翡翠般的江水)、心中的人(丈夫、未来的孩子)紧紧维系在了一起,心理刻画又有了溢出效应。
比如个性对话。这是阿爸谢怀谦与女儿江美的一段对话。这天,阿爸破天荒地去学校接女儿江美放学。阿爸感叹道:“要是阿爸每天有时间来接你放学多好……咱们可以一路说说话,看看怒江的风景……”江美鼻子一酸:“阿爸……”阿爸搂着我的肩膀:“我的江美长大啦,这么快,长得快和阿爸一样高了……可惜,阿爸还是第一次接江美……”江美的脸红了,小声说:“阿爸,人家长大了,早可以一个人独自上学放学啦……”“我的江美是懂事的女儿,不过,阿爸希望你长快点,又希望你长慢点,自相矛盾,哈哈……”阿爸的无奈、自责、愧疚,女儿的开心、渴望、喜出望外,在父女的对话中展露无遗。
比如景物描写。举两例,之一:“这段时间以来,雨像个软脾气的女孩子,晚上是整夜下,白天是一阵一阵下,间或雨停云白,一会儿又雨丝轻扬。四面空气润湿,好像伸手可以拧出水滴来。草木吸足了水分,枝叶的绿像要滴出叶尖一样,水灵灵地直闪光,又好像它们要活转过来,变成腰肢柔软的绿鱼儿,跳进水晶宫一样的独龙江里,云雾一样游走似的。”之二:“冰雹在蹦跳,阿爸的目光越过高黎贡山的高峰,他想目测搜索,预测山上雪的厚度、密度,但所见山景仍然毫无冬意,眼前一片秋色,绚烂得让人心醉,完全没有飘雪的印记。这就是他的高黎贡山,一座他这一生需要不断攀越的高山。它有多美,就有多变幻。”是景物描写,又不单单是景物描写,景物描写中融入了人物的性格和人物的现场感悟。这是饱满、立体、由此及彼的景物描写。
主题创作离不开积极、健康、精准的内容。同时,也离不开良好的艺术形式。没有精美、独特、富有个性的艺术呈现,再好的愿望,最终都无从实现。
(作者系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会长、儿童文学理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