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前有树已长成

作者:姜继飞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3-04-17


  我们出版社门前是几株一字排开的白杨树,粗壮高大,枝繁叶茂,长出了一棵树理想的高度和应有的气势;齐头并进,树冠相抵,亲如兄弟。

  在整条街,它们是一种醒目的存在,独特的象征。结果,遮蔽了我们单位的匾额,它们做起了招牌。初来者不知道出版社的具体位置,同事们告知对方时,末了不忘加上一句,“前面有几棵大树”。果然,屡试不爽。

  据同事讲述,单位楼建于20世纪90年代初期,而这几株白杨树的渊源则更为久远一些。时至今日,三四十年过去,恰逢白杨盛年,而当年亲手植下它们的人却开始陆续退休。但我相信,有关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和相伴的时光并没有消失——往事并不如烟,它们只是被风裹挟着,越带越远。

  几株白杨,临街而立,高大繁盛,时刻吹着高处的风,每天与云彩、飞鸟打着招呼,日夜俯视整条街上人们的活动——惯看他们的喜怒哀乐。当然,它们也目睹和见证了我们这个出版社的灯亮灯熄、人来人往、昨日今天。这些,都是那些临街的其他树木无法企及的——其实,每株树木都怀有超越平凡的梦想,务实向下,积极向上,渴望拥抱更广阔的天空,无奈人们不是常常保有耐心,给不了它们那么久的成长时间……所以,它们至今都无法抵达一棵树应有的理想状态。这是树的悲哀,当然,也是人的。

  我们何其幸运,几株高大健壮的白杨树,近在咫尺。作为自然的一部分,它们时刻提示并向我们展示一年四季的变换:树枝萌发新绿,春来了;树叶暗绿舒展,夏将近;叶子金黄干枯,秋已至;树枝光秃飘零,冬渐浓。同时,又不忘告诉我们,这里的一枯一荣,迥然不同于关内。比如,从树枝干枯到萌发新绿,久久不见——这是春的迟滞;比如,从叶片暗绿到枯黄飘落,倏忽之间——这是冬的迅疾。记得去年,树叶绿色还未褪去,一层薄雪悄然落下,绿叶白雪,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我曾经办公室的窗户,对应其中两株白杨偌大的树冠,夏季郁郁葱葱,浓荫透窗。在安静的午后,窗户大开,一阵清风吹过,只见树叶间此起彼伏的唰啦啦的声音,仿佛在下雨,一股脑涌进屋内。多么熟悉的声音,曾陪伴我多少年——它让我几次想起小时候,在乡下老家,房前屋后长满树木,中午睡觉醒来,不见母亲等人,只听见唰啦啦的树叶声,想哭却终究没有哭出来……记得曾有人这样写道:“当你听到树叶颤动传出的声响,树叶就是风的嘴巴。”我很喜欢这句话,按我的理解,它的意思是说,树叶翻译了风的语言,标准且地道,风非常满意。

  也有恼人的时候,五六月份,树冠“白发丛生”,风用力一吹,杨絮飘雪,纷扬浩大,整条街都成为它的势力范围。行人们只得用各式物件掩住口鼻,在杨絮漫天飞舞中,匆匆走开。旧新闻里说,每年的四五月是京城漫天飞絮的季节,市民心烦不已,园林绿化部门不得不通过打针、“高接换头”等技术抑制杨柳吐絮。而我们这座城、这条街终究偏僻了些,杨絮漫天飞舞,也没有引起那么大民怨和轰动,于是,白杨们幸运地躲过一劫。

  楼前有树已长成。作为自然的馈赠,隐于闹市,隐于新春街。如果从不曾有过,我们或许不会觉得空旷;但是如果就此消失了,整条街将会显得多么寂寥。

  (作者单位:内蒙古文化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