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历史的细节

　　《千面宋人：传世书信里的士大夫》属于我当年在给编辑上选题课时一定会当作案例用的书，因为它很有特色。本书记述的不是那些官修的正史，而是一些人在书信里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信息。“书信的私密特性，是书写者真实的一面。”作者说，“要窥探一个人的秘密，私信无疑是个好东西；要了解人性的复杂、社会的利害，私信更是个好东西。”书信等同于当下微信里的私信，可见往来书信记录的私密性、重要性。这种私密不同于日记。钱锺书先生在《围城》里塑造的方鸿渐的父亲，写日记的时候也是想着要传给后人读的，而很少有人写信时想着自己这封信是要传世。人写书信时，想的只是对面那个人，没有多余的顾忌。

　　《千面宋人》里讲的是“60余位名士、120余封高清珍贵传世书信背后的故事”。书信内容涉及人、事、物，换个角度可以分五个方面：战场、为官、治学、人情、生死，从中当然可以读出“宋代文人的社会关系、政治倾向、内心情感和才华品级”。书的宣传文案写道：“让读者从书信的私密通道，邂逅一个卸了妆的宋朝。”“卸了妆”三个字，准确而生动，主要是素面朝天、不能作伪。需要说明的是，这些书信现在大多收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和台北故宫博物院，少部分散藏于其他博物馆。想辨伪，有据可查。

　　前几天在央广节目中推荐《钱锺书传：营造巴别塔的智者》这本书。主持人提了几个问题，很让我反思。其中一个是：“钱锺书先生最令你着迷的是哪方面？”我回道：“我对钱锺书先生曾经很着迷。年轻时爱读钱先生的小说《围城》，感觉这人太厉害，一个学术大家，能写小说就很稀奇，难得的是写得还很俏皮，讽刺挖苦，嬉笑怒骂，与他身份不符，由此印象深刻。”读了很多遍《围城》后，渐渐感觉文字虽然看着有趣，但读着难读。对于好的文学语言，我还是同意阿城先生的说法，大意是：好文章应该是一个笨句子接着一个笨句子，然后一个好句子，再来一个笨句子。我理解，是不能满天星光灿烂，要把月亮的光辉留出来。相较文字，我后来对故事开始着迷，着迷于《围城》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却仍旧迷人。

　　《钱锺书传》的副书名“营造巴别塔的智者”，显出这本传记的特色。尽管这本书是以他的生平为主线，但因为把他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著作纳入其中，因此有了巴别塔的感觉。不管这本传记，还是钱先生的那些著作，都是巴别塔，它们建立在钱先生所具备的“打通”的本领之上。在钱先生的著作中，除了中文，还有多种外文。而这本传记也是在叙述钱先生生平的同时，为大家阅读他的那些著作提供了有迹可循的阅读门径，“打通”了。那大概就是巴别塔吧。

　　本期榜单上还有几本讲历史的书：《世界简史》由中国历史研究院主编，它成立于2019年1月3日，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组建的第一个国家级历史学综合研究机构。《紫禁城：一部十五世纪以来的中国史》的作者是故宫博物院原院长郑欣淼，是他首次提出“故宫学”。而这本《紫禁城》就是一部“故宫学”的鼎新、典范之作。《人居北京：历史城市的现代生活》作者单霁翔同样担任过故宫博物院院长，本书是他做节目时的思考……历史书之外，还有几本讲文化的书：《食日谈：餐桌上的中国故事》讲粮食起源、粮食文化；《文化的根脉》是写过《张居正》的小说家熊召政的演讲文稿结集；《做中国人：楼宇烈清华〈君子〉演讲实录》是楼宇烈先生的演讲文稿结集；《大运河图志》讲的当然是大运河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