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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乡村生活的丰富性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3-02-03

茅盾曾说:“关于‘乡土文学’,我以为单有了特殊的风土人情的描写,只不过像看一幅异域图画,虽能引起我们的惊异,然而能给我们的,只是好奇心的餍足。因此在特殊的风土人情而外,应该还有普遍性的与我们共同对于运命的挣扎。”关于乡土写作,我们会想到鲁迅的《故乡》、萧红的《呼兰河传》、沈从文的《边城》,还有莫言的《红高粱家族》等等,这些伟大的作品之所以打动我们,不仅在于作家写出了某个地域的风俗特色,更在于写出了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民普遍的命运。
当下的乡村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乡土面貌急剧改变,新的农村农人正在成长,如何写出新时代背景下的乡村世界?如何写出这片土地上的人?
作家乔叶有意识地积累乡村写作素材,从2014年开始,她一次次奔向村庄,用心感受当下乡村的多元力量,完成了长篇小说《宝水》(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宝水》是乡土中国现代化的文学书写力作,生动地呈现了中国乡村正在发生的巨变。冬――春,春――夏,夏――秋,秋――冬,四个章节如同一幅长卷,在四时节序中将当下的乡村生活娓娓道来,柴米油盐,鸡零狗碎,各种声息杂糅氤氲在空气中,为中国大地正在进行中的乡村振兴留下了真实有力的文学记录。
小说以外来者“我”作为叙述者,塑造了宝水村丰富多彩的人物群像,乡建专家孟胡子、泼辣能干的村支书大英、大地一样宽厚慈悲的九奶、务实精明的豆哥豆嫂及勤劳本分又不失狡黠的老安两口子等等,一众人物在“我”的游荡串门儿中逐渐显出面貌,“从家族到个人,从生活到交际”。《宝水》写的是乡村振兴,是新农村建设,但乔叶没有从概念出发,而是以小说家的身份踏踏实实地写乡土背景下人的故事。她走进乡村内部,深入宝水村复杂而又广阔的人际关系,写出了热气腾腾的生活和生机勃勃的民间力量。
“我很爱听村里人扯云话,越听越有意思。虽都是些极小的事,有的甚至称不上是事,只是一言半语地拌个嘴,可那些意思却也恰如雨后生的杂草,都藏在这些个极小里。”乔叶用一个个极小的事细腻呈现“我”所看到的每一个人,她笔下的人物有血有肉,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扎扎实实地落到生活的实处,生动可信。
乔叶用她所了解到的彼此间的枝枝叶叶,以及观察和体悟到的村民生活的智慧,揭开乡村生活被遮蔽的丰富性,尽可能地抵达生活的真实。
《宝水》采用女性叙述视角,让我们看见乡村里的无数个“她”。作为宝水村的招牌,“一青三梅”各有各的风采,也各有各的隐秘。香梅是宝水村出了名的美人,“虽然只在秀梅的小超市见过一面,我也能断定,这满村的年轻女人里,她是第一等的好看”。
小说关于香梅的描写并不多,但寥寥几次现身,便让我们看到一个女人前半生的命运,以及她内心深处的秘密,这不仅得益于小说的女性叙述视角,还得益于叙述者“我”既是乡村的参与者又是外来者。这让我想起乔叶的长篇小说《拆楼记》,同样是以外来者的身份参与乡村的具体事务,这种身份使得乔叶既能深入其中,又保有一个外来者的冷静。这种既内又外的视角帮助乔叶更好地观察人、审视人性,再加上作家对于人性深处丰富可能性的洞察,她的小说常常有一种复杂的魅力。
只是到了《宝水》,乔叶在呈现复杂人性之时,少了一些尖锐,多了一些温情。当“我”发现香梅的秘密,虽然感觉“以往以为她很委屈,却原来不是那么委屈。隐隐地,却有点儿为自己委屈。之前一直心疼着她,居然被她利用了这心疼,不,甚至是有些被愚弄”,却也未拆穿她,甚至在后来的事件中保护她,这里饱含着作家的理解和包容。
宝水村还有多少故事?生活在村子里无数平朴的人,无数细小之事,零零碎碎中暗潮涌动,人与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那些隐秘而微妙的细节背后都是故事,如同涓涓细流终成江河,其中的每一滴,皆为宝水。小说的结尾,“此时车已攀至高处,视线几乎能与山顶平行。在高处看山才知道为什么山会被叫作‘一道道’。是的,就是这样。一道又一道,近处深蓝,远处浅蓝,蓝至无穷无尽。”宝水村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