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童年精神原乡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2-05-20
□楚三乐
我在中午的时候去看银儿,在午时明净的太阳光芒之下,它那银色的背上有一块又大又美丽的金色斑点。破烂的屋顶,阳光洒落,如同雨点般落到散发着幽绿光芒的地板上,仿佛是一个个剔透的金色钱币。
――摘自《小毛驴与我》
迄今为止,在我有限的阅读生涯中,西班牙著名作家、诗人西梅内斯的《小毛驴与我》(北京出版社)依然是儿童文学作品中无法超越的经典,这是一本真正而纯粹的生命之书。纯想即飞,飞翔的理想是孤独的,有质地的爱也是孤独的,当这样的理想与这样的爱相遇,美就产生了,美好朴素而自然的情感生发一定会有善的自觉意识呈现,这是艺术的终极表达,《小毛驴与我》就是一部这样的有自觉审美道德、有情趣价值的经典好书。
每个人的童年都会有一个精神的原乡,那个专属于自己原乡的底色也许暗淡也许明亮,也许有狂风骤雨,也可能有满山遍野的鲜花……原乡的底色注定了我们出发的方向,原乡也是多年后我们频频回望的地方,没有浓墨重彩的渲染,有的只有和煦的委婉、轻声的低吟浅唱。《小毛驴与我》给我们叙述的不仅仅是原乡的风情,更多还有未尽的乡愁与人世的惆怅,以及字里行间那无尽的悲悯与忧伤,原乡――走过童年,便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面对花草、生命、乡村,浓郁清澈的风,绯红的钟楼顶,高大繁茂的树阁楼的天窗,教堂的穹顶,映花了孩子眼的炫目的光,惊雷的震荡,蟋蟀的歌声忽止忽鸣,镇外阴暗的酒窖,黄月低垂,一头衰弱的老驴突奔而来。忧郁的夏天埋葬了一只鸟,那些被割下来的绿枝变得干枯,最终进了炉膛,有谁还会记得这些燃烧的树枝上曾停留过山雀、风、月光、乌鸦,向晚时分牧羊的小牧童渴望拥有一头小驴……
生命犹如一条漫长蜿蜒的河流,就这样地向着那些未知的方向流去。
《小毛驴与我》的诞生,正逢第一次世界大战,战争意味着什么,悲情惜世的西梅内斯不可能不清楚,但他在通篇的文章里对战争未曾涉及一个字。而是与他心爱的小毛驴徜徉在故乡的山川河谷之间,用他那丰富的笔触和他那更加丰富的心灵去描绘勾勒出一幅田园的梦幻景象。诗人可能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回避战争的残酷,诗人用挽歌一样的炽爱,诉说着对生活的关切以及对故园的眷恋,西梅内斯的文字里没有恨意,即便是含蓄的隐喻,也是以无限的爱恋与珍惜直叙,有的只有怜悯、哀痛、怀念、留恋、惋惜、追忆、叹息。
所有成熟的热爱,一定不会以暴烈的绚丽来渲染。一切将会转为平静淡然,但那根植于心灵深处的热爱一定是充满炽热的活力,当一切都已经静止,它依然在工作,浓郁的橙子花香,潮湿静谧的夜晚,花蕊正中欲飞舞的蝴蝶,那些奔跑追逐的孩子……
西梅内斯将对生活的热爱寄托于家乡的原野,我们与生活有磨合也有相互善待的本能,可是生活总会在我们不及防范的时候呈现出它骇人的本色,小毛驴还是要死了,眼睛柔和悲伤,卷曲的毛像旧洋娃娃给蛀虫抓坏亚麻的假发,一碰即脱,抖落悲伤的尘埃。
诗人有自己的哀悼与缅怀,面对与之相依的伙伴之殇,他看到的是寂静的厩房里有只美丽的蝴蝶环室飞舞,每次掠过小窗透进来的阳光,翼上的光彩便为之一亮。
去往天国的小毛驴继续承担着诗人隐喻的想象,它依旧快活,吃着草,俯望着诗人家乡的山川、树木、村庄,期待着诗人的灵魂会骑在怀念它的纸背上穿过荆棘花丛飞升上天。希望从此日日变得更仁慈、纯净、安详。
《小毛驴与我》是一部描写“自然、人世、人情”无常是常态的悲悯之作,诗人无论多么曲折婉转的叙述,都是在表叙自己,这本书没有教科书式的说教,也没有体现出拯救苦难的力量。但这并不能影响它永远都是一部丰富心灵的震撼之作,为我们了解与回归生命的本质、寻找精神的故乡作了指引和辨别,那是我们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让我们拥有热爱生活、尊重并热爱他人的能力,辨别来处也会使我们前方的道路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