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益 任他明月下西楼

　　□程应峰

　　公元750年出身陇西李氏姑臧房的李益，字君虞，活了80余岁，是唐代诗人中享寿较高的一位。

　　公元769年，李益进士及第，初任郑县主簿，然久不得升迁。其间，他西游凤翔，到凤翔节度使李抱玉幕府任职。774年参与郭子仪、李抱玉、马、朱分统诸道兵八万的防秋军事行动。777年，李抱玉去世后，李益赴渭北，抵灵武，依附朔方节度使崔宁。

　　闲话李益，不能不提及李益与霍小玉的故事。在蒋防的传奇小说《霍小玉传》中，李益负心薄幸，辜负了妓女霍小玉。霍小玉是霍王府婢女的女儿，15岁时，霍王死了，霍家财力难支，霍小玉及其母亲不得不离开王府，霍小玉沦为娼妓。16岁那年，霍小玉遇到时年20岁的李益，两人相亲相爱8年。但是，李益进士及第授官郑县主簿后，便与高门卢氏女子成了婚，躲着霍小玉不再相见。霍小玉因此相思成疾而死。

　　李益为此一直惴惴不安，怏怏不乐。在一个月圆之夜，他想起往事，写下了《写情》一诗：“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明月透窗，他怀念与霍小玉的那段恋情，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泛，他思绪万千，感慨无限。想起有一次两人约好在月下见面，可是等他按时到达时，她却没来。当天晚上，他躺在精美的竹席上，沉浸在孤独、怅惘之中，再也无心欣赏月下美景，以及明月是不是还挂在浩阔的天穹。

　　伤情的李益，免不了伤物。在《隋宫燕》一诗中，他写道：“燕语如伤旧国春，宫花一落已成尘。自从一闭风光后，几度飞来不见人。”李益这首诗，优美可人，外在是描写景色，骨子里是在描写隋朝，含蓄隐晦。将隋宫的衰败和春燕归巢联系起来，充满了细致的观察和丰富的想象，让我们从中品味到的是曾经的繁华，现时的萧瑟。

　　在情感上，李益扮演了负心的角色；但在诗歌上，李益的丽词嘉句，时谓无双。尤其以豪放明快的边塞诗闻名，被作为边塞歌诗广为传唱，颇有“任他明月下西楼”的意味。如《夜上受降城闻笛》：“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明代胡应麟在《诗薮・内编》中，盛赞此诗为中唐七绝之冠。《旧唐书》提及此诗，称“天下以为歌辞”，被谱曲传唱天下，成为中唐最出色的绝句名篇之一。这首诗，将景色、声音、情感融为一体，组成一个完整的艺术整体，具有意境浑成、简洁空灵、含蕴不尽的艺术境界。再如《塞下曲》：“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莫遣只轮归海窟，仍留一箭射天山。”全诗短短28个字，却写尽边塞将士们视死如归的慷慨激昂，诗中连用了4个典故，3位名将的故事：伏波将军马援的不居功自傲，定远侯班超的鞠躬尽瘁，晋人及姜戎败秦于肴，匹马只轮无返，薛仁贵三箭定天山，可谓铿锵凝练，昂扬振奋。

　　有人曾说，李益诗最得“七绝圣手”王昌龄的神韵。但在我看来，他们的诗中气象还是大有不同的。如王昌龄的《从军行》，写的是思乡的悲凉之感，但“明月照长城”，自有一种雄阔气象；李益的诗呢，“沙似雪”“月如霜”，悲凉中含着衰飒的况味，别是一种气象。而“惟愿裹尸还”“何须生入关”，则有雄浑气概和捍卫精神，恰似明月下西楼，至情至性，可谓各具款曲。

　　除了边塞诗，李益描写亲情的诗，同样真挚深刻，耸人心动。如《喜见外弟又言别》一诗：“十年离乱后，长大一相逢。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几重。”诗歌描写诗人与表弟意外重逢叙旧，又无奈匆忙话别的情景，述说了十年离乱中亲友聚散离合无定的悲苦和辛酸，表达了诗人对亲友的深厚真挚的感情。诗人以意味深长、明快自然的语言，将亲人间动乱中聚散离合的惊喜之态、惆怅之情刻画得深切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