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主体传播：中国影视国际传播策略

　　新征程新任务，特别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使命、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复杂形势和信息技术条件下文化潮流的巨大变迁，迫切要求中国国际传播界以互主体传播的策略，推动在理念思路上有大的更新，在体制机制上有大的变革，在产品和服务质量上有大的提升。

　　互主体传播的内涵

　　一般来说，认识和实践的现实主体是人，是历史地实践着的社会的人。人作为主体，可以是个别主体，如单个个人，可以是集团主体，如某个民族，可以是社会主体，如整个人类。主体具有独立的内涵、价值和表达形式，与其他主体有着清晰的边界。甲主体与乙主体以及多边主体，双方及多方在物理上、在意识或认识上均视对方为独立存在的主体。互主体传播是借用主体间性的概念生成的。相对于笛卡尔主体性哲学对单一“自我”的推崇，主体间性更强调主体之间通过交互建立理解和共识。不同文化在相互外推的过程中，达到彼此理解、借鉴和相融，这是互主体传播的基本内涵。

　　互主体传播的基础

　　互主体传播的社会基础是文化文明的多样性存在。多样性是文化文明的基本特征。正如自然界的生物多样性保持着自然界的平衡一样，文化文明的多样性存在，成为世界文化文明发展进步的密码和生机活力的源泉。文化文明的价值是平等的，这是其多样性存在的最大同一性，也是人类应当追求的价值目标。

　　互主体传播的哲学基础是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本质是社会关系总和的论述。马克思主义从“社会关系总和”出发对人的现实性本质的揭示，使其与中华文化在“关系中主体、实践中生成、共同体中实现自由”的三重维度产生深度的联结，构成互主体传播的理论基石。

　　互主体传播具有现实合理性。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本质的论述揭示出人的历史性、发展性，也就是随着物质和精神生产方式的改变，人们的交往方式也必然改变。世界上没有抽象的、绝对的人性。作为单个人的主体、集团主体和社会主体，比如国家主体、民族主体，在以教育、科技和工业制造为标志的生产力比过去更为发达、“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各类主体相互依存程度大为加强的今天，信息和文化跨国流通的广度和深度，与彼此的了解、理解和共识的生成成正比，国与国、民族与民族、区域共同体之间的信任的加深，彼此物质利益、安全利益的扩大，也与此有着深度的关联。特别是在美西方以零和博弈、冷战思维、丛林法则重创全球化秩序的时候，互主体传播有着更加现实的意义和针对性。因此，只有在影视传播中更好地发挥双边、多边主体能动性，在对话和沟通中加深理解，相互接纳、相互借鉴，才能使我们的影视传播在达成和而不同、美美与共的世界中发挥更大作用。

　　影视文化互主体传播策略

　　坚持增强文化主体性与尊重文明多样性的统一。所谓文化主体性，就是这一文化的国家、民族成员对自身文化、历史、语言、族群身份，以及文化独立性、创新创造能力等的认识、理解、认同，以及由此产生的自信和自豪。从文明的视角理解互主体传播的第一个维度，就是了解自己所从属的中华文明，感知中华文明，把握中华文明的五个突出特性，坚定文化自信、历史自信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今天的中国是历史的中国的延续和发展。仅就文明的连续性来讲，中国与全球南方国家有着共同的遭遇，曾经遭受帝国主义、殖民主义的侵略。许多国家沦为殖民地，如印度，其原有文化被无情摒弃，而代之以全盘的西方文化、殖民文化。知名印度学者维贾伊在《为什么很难用“文明型国家”理解印度？》一文中指出，“中国独具优势，因为并没有与过去的传统割裂。中国的知识分子与其他人必须理解，世界上的许多地方为了重构文明的概念，需要付出多大代价。因为在文化层面，他们被殖民的程度远远超过中国……如果你打开手机，上面用的是哪些APP？微信、哔哩哔哩？这些都是中文APP，你们生活在中文文化圈中。而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打开手机，看到的是脸书、推特等美国APP。就算我在脸书上能用印度语发帖子，可那里大多数内容都是用英语传播的。对世界上许多地方来说，关于文明构建的问题，文化延续性的问题，中国都具有独特优势。”所以，我们要始终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建设和传播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化。同时，我们要视每一个“对方”为自觉的、能动的主体，平等地对待每个国家的文化、历史、语言、制度，平等地开展文明交流互鉴，尊重每一个“对方”对自己历史文化传统的珍视和现实发展道路、生活方式的选择。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决不能以大欺小、以强凌弱，更不能以傲慢、霸道、霸凌的方式强加于人，甚至以胁迫的方式试图改变其文化文明。增强自身文化主体性与尊重其他文化文明，是辩证统一的，体现了当今世界各国文化文明发展的一体两面，也是互主体传播着力的一体两面。

　　围绕观众、听众、读者做更多的区域国别研究。了解、研究外国受众，是中国影视互主体传播的重要方面。今天，由于互联网的存在、科技的进步、影视生产力的空前提高，所谓受众早已不是三四十年前呈现的那样，而是互为创制者、传播者和观众或用户。特别是当我们的国家愈来愈步入世界舞台的中央，国与国、人群与人群、个体与个体互为主体传播的趋势深入发展，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愿景深度契合。针对跨越国界的我们姑且称之为受众的人群，做更多的、深入的区域国别研究显得十分重要和迫切。同时，以更多更好的区域国别研究作为镜像，各级各类传播主体在主体交互的过程中，将会对自身作为主体的功能、定位、态度、渠道作出相应的调整，将会更加自觉、更加主动地在产品上、在内容上展现中国特色，以中华美学精神讲述中国人民追求中国梦的故事，诠释出每个国家和民族的历史传统、文化积淀，基本国情不同，其发展道路必然有着自己的特色；揭示出中华文化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的丰厚滋养；让观众、读者体验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突出优势，是我们最深厚的文化软实力；领悟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植根于中华文化沃土、反映中国人民意愿、适应中国和时代发展进步要求，有着深厚历史渊源和广泛现实基础。体现这样文化价值内容的短视频、短剧、电影、电视剧很多，其中的电视剧《山海情》，就是讲好中国故事、展现中华文化主体性和全人类共同价值的范本。作为视听产品，它在国与国之间流通，以其叙事话语脱贫和发展的内核取得其通约性；对于普通的外国观众，《山海情》以其对主人公们命运的改变而让人共情；而对于全球南方国家，贯穿这部电视剧的发展故事、发展主题，始终是普通百姓和政党、政府关心的核心诉求。

　　以长期主义精神构建影视交流长效机制。10多年来，中国影视跨国、跨文化传播，由于创新能力的拓展、国内文化消费市场增长的外溢等因素不断增长，出现了短视频、微短剧特别是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闹海》的局部突破。但这是一种缓慢增长，总体看仍处于平台期、蓄势待发期。拉开历史的时空看，东升西降是大趋势，而东升西降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中国影视文化海外传播的提升，也是需要我们不断付出巨大努力的过程。西方对全球的影响几近两三个世纪。西方率先实现工业化的主要国家，以资本甚至武力开拓世界市场的时候，已经是200—300年前的事情。有过被全部殖民或半殖民历史的国家和民族，最短的时间也有100多年。一些曾经的殖民地，其语言已经同化为曾经宗主国的语言，文化和宗教也多数变成与曾经宗主国同样的形态。曾经的西方殖民地，个别如今的发展中国家的媒体，依然自觉、不自觉地大量采用西方新闻机构的新闻，成为西方主流媒体的二传手。影视传播也有相似情况。这里有对话、有合作，也有张力、有斗争。因此，中国影视的跨国度、跨文化的传播必须树立长期主义，以持久战和系统战的思维，以互主体传播的策略，一方面做更多在地化的“知彼”工作，做更多受众的研究工作；另一方面做更多自我文化主体性认知的工作，做更多传统文化转化创新和真实社会生活的挖掘提炼工作，搭建更多致力于长期合作和交流的平台，在更高水平开放、更强文明交流互鉴力量的带动下，让中国影视传播架起国与国相知、民与民相亲的桥梁，为建设文化强国、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出更大贡献。

　　（作者为西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