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笔作枪的漫画战士

抗战期间，张乐平（左二）在进行漫画创作。

　　张乐平漫画作品。 本文图片由作者提供

　　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80年前，中国人民经过14年浴血奋战，取得抗日战争伟大胜利。为了赶走日本侵略者，中华民族同仇敌忾，可歌可泣。

　　在对日战场，还战斗着一群特殊的战士，他们虽然手里拿的不是三尺钢枪，只是一支支的画笔，但他们以笔作枪，到城市、到乡村、到前线、到部队、到基层、到战后废墟等进行创作、宣传，鼓舞广大军民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斗志，为中华民族的救亡图存作出了卓越的贡献，我们熟知的“三毛之父”张乐平先生，就是以画笔为武器与日寇作战的一名杰出战士。

　　引用张乐平先生的话：我们曾是漫画兵！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我们这些本来不问政治的漫画工作者，聚集到抗日救亡的旗帜之下，在上海组成第一支抗日宣传队。

　　在中国共产党倡导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旗帜下，作为全国漫画运动中心的上海，包括张乐平在内的漫画家们在抗日救亡的旗帜下迅速行动起来，在中华全国漫画作家协会的基础上，成立了上海漫画界救亡协会。八一三淞沪抗战发生的当月，组成了救亡漫画宣传队，成员有叶浅予、张乐平、胡考、特伟、席与群、陶今也、梁白波，大家推举叶浅予为领队，张乐平为副领队。1939年春，漫画宣传队一分为二，张乐平担任前线的漫画宣传队队长。在整个转战的历程中，宣文杰、张仃、陆志庠、廖冰兄、陶谋基、叶冈、黄茅、麦非、周令钊、廖末林、章西厓、叶苗、丁深等也陆续加入。在当时非常艰苦的条件下，甚至是在枪林弹雨和硝烟弥漫的战争前线，宣传队画出了一幅幅反战作品，好似一发发射向敌人的子弹；他们创作出的大量抗日救亡主题的漫画、壁画、宣传画等美术作品，鼓舞了全国军民的斗志。

　　整个抗日战争时期，张乐平与宣传队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中，辗转沪、苏、鄂、皖、浙、湘、桂、赣、闽、粤诸地，漫画宣传队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配合形势创作大量的宣传招贴画和参加各种大型宣传活动。漫画宣传队曾先后编印过《抗战漫画》《星期漫画》等刊物，今天还能收集到当年的抗战漫画，多半是靠留存的这些刊物。他们绘制的大幅宣传画和漫画在当地展出；绘制布标、布画分发给各部队应用，还为负责对敌宣传的部门绘制日文传单的插图以及敌军投诚用的通行证等。

　　1938年4月，需要一批漫画赴苏联展览，漫画宣传队赶制了45件布画，包括张乐平画的《啊！中国孩子！》等，6月初这批作品就在莫斯科正式展出了，向全世界控诉了日寇的暴行和发出了中国人民不屈不挠的抗日决心。

　　1938年5月20日，中国空军第一次出境远征，飞机携带的不是炸弹，而是抗战宣传传单，其中许多传单上配有漫画宣传队绘制的漫画。传单纷纷扬扬撒向长崎、福冈、久留米、佐贺等地，总数不下百万份。抗战胜利前夕，张乐平绘制抗日漫画专供美军第十四航空队印成传单散发。

　　1938年9月，包括张乐平在内的漫画宣传队成员等来到长沙，在市区展出从安徽带来的许多布画，张乐平等人又绘制了多幅大壁画。当时长沙的《抗战日报》是很有影响力的报纸，该报根据周恩来、徐特立的建议，由田汉任社长、主编，廖沫沙为副主编。该报的漫画在长沙报刊中独树一帜，张乐平是主要作者之一。

　　张乐平画了许多“漫画示范”，发表在报刊上或印成传单，以供各地组织抗日宣传活动。漫画宣传队的“漫画示范”为宣传创作提供了样板，让不会画画的群众参与其中，壮大了漫画宣传的队伍，于是一些出自民众之手的模仿创作也散见于街头巷尾。漫画宣传队在东部战区开办漫画训练班，广为散发“漫画示范”资料。他们所作的漫画、宣传画张贴在了大街小巷、乡村农舍、战斗前线；他们的画展不断在街头、乡镇、农村、部队流动展出，激励了广大军民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决心。不少老百姓因为看了抗日漫画而志愿参军。

　　日本鬼子的侵略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沉重的灾难，而当时政府的腐败，以及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和世间的种种不平现象，张乐平都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他据此创作了不少针砭时弊、揭露世态炎凉和官商勾结等不良风气的作品。当时的同事回忆张乐平，说他总是能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力量，“无论是什么时候，他一直都用自己的幽默语言感染报社的同事”；“我们都很钦服乐平的骨气”；“乐平从未‘为五斗米折腰’，真正的正气凛然”。

　　1945年1月日本侵略军进犯赣州，张乐平一家遂离开赣州前往广东兴宁和梅县。抗战期间在赣州居住两年多时间的张乐平生活相对稳定，在这里开始酝酿不朽作品《三毛从军记》和《三毛流浪记》。

　　战争的血与火，使他跳出了以前的生活圈子。他在战地的所见所闻、颠沛流离的生活和几度生死的战争经历，使他更深入地认识了现实社会。他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就此有了巨大变化，使其坚定地立足于平民百姓之中。漫画宣传队至1942年春解散，解散后，张乐平仍坚持在第一线宣传抗战，辗转多地，甚至最后孤军一人，直到迎来1945年抗日战争结束。在整个抗战期间，张乐平作品量巨大。

　　14年的抗战，中国的漫画家们以笔为武器，纷纷投入战斗，但像张乐平那样长时间深入基层及多次奔赴前线创作、宣传的画家毕竟不多见。尤其是张乐平与他的漫画队友们在东南一带战地艰苦奋斗、百折不挠地宣传抗战的史迹，在中国漫画史上占有光荣和重要的一页。

　　虽然这段血与火铸就的历史，特别是张乐平率领漫画宣传队在东部地区的战斗，早已鲜为人知，但就是这段经历，成了张乐平日后创作传世之作《三毛从军记》的丰富源泉。张乐平根据在战争中所见所闻而创作的《三毛从军记》，自1946年5月12日至10月4日连载于《申报》，后结集成册。近80年来，漫画《三毛从军记》单行本仍在不断出版发行，被几代读者所喜爱。《三毛从军记》等三毛作品，都曾被改编成电影、动画片、舞台剧等，广为流传。

　　张乐平先生后来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不无感慨地说，漫画宣传队创作的作品“当时贴遍江南城镇街头，起了振聋发聩的作用。回想当年我们在警报频仍中闭窗秉烛作画的情景，至今犹觉热血奔涌……我这个漫画兵从1937年画到1945年，经历了抗战的全过程，武器就是一支画笔。现在回过头来看看当年的作品，虽不成熟，笔底感情却是真挚的。激于民族的义愤，我们曾以苦为乐，不负祖国的托付，尽了自己的职责”。

　　谨以此文章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并向那些为中国抗战胜利作出贡献的漫画前辈致敬！也要感谢张乐平先生的家属提供的翔实史料！

　　（作者系中国美术家协会漫画艺委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