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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言志
——深切怀念刘杲同志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4-11-21
我的老领导刘杲同志走了。他走得那么突然,因为10月23日他还给我发了他当天的照片,我还给他回了一条“好精神啊!”。11月6日早上他给我发了最后一张问候的图片,没想到,6天后竟阴阳相隔。他又是走得那么悄无声息,没有告别,也没有追悼会,以至于连个讣告都没有看到。
我与刘杲同志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2022年的春节前。那年1月10日,中国出版协会理事长邬书林约我和夫人刘菊兰去拜望刘杲同志,同行的还有版协的陈宝贵同志。那天刘杲同志兴致很高,我们谈得很欢畅,而且留下了几张珍贵的合影。我们刚离开他家,他就给我发了条微信:“你们刚离去,大门‘咔嗒’关上,我不禁热泪盈眶。”我瞬间眼睛湿润了,我马上发微信安慰他:“刘杲同志,以后我们会经常来看您的。”当天他写了首诗:“重聚——寒舍稀客分外亲,深情故旧一家人。喜因重聚悲因别,老泪盈眶迅转身。”后因疫情一直不能去看他。今年春节前以及7月他住院后,我和刘菊兰几次要去看他,他都婉拒了。每当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就会出现“大门‘咔嗒’关上,老泪盈眶迅转身”的画面。尊敬不如从命吧。
我和刘杲同志相交有半个世纪了。1973年他刚从“五七”干校回来,分配到国家出版局,他在研究室,我在出版部。
我们开始接触不多。1982年我当文化部出版局办公室副主任兼分党组秘书,他是副局长,主管业务,是我的直接领导。1986年成立新闻出版署,他是副署长,我还是在办公室为领导们服务。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是我国出版事业面临情况最复杂的时期,要妥善处理改革开放过程中出现的各种问题;也是出版业困难最多的时期,印刷条件落后,出版周期长,纸张短缺等。但是,这个时期出版事业却取得了长足发展,不但很快解决了“书荒”问题,而且实施了多项重大出版工程。我见证了这个过程,见证了刘杲同志对改革开放的坚定信念和坚强党性,见证了他处理复杂敏感问题的能力和智慧,见证了他忘我的工作精神。我长期在他身边工作,他言传身教,我耳濡目染。他是我的榜样,他是我终身的良师益友。
1979年4月国家出版局根据党中央关于“尽快着手,组织班子,起草版权法”的指示,成立了版权法起草小组,从调查研究开始,刘杲同志就参与其中。我国版权事业从无到有,从初创到建立比较完善的著作权法制体系,可谓步履维艰。其间,有人对版权管理有不同的认识,我记得有一次国务院讨论版权管理体制问题,引起了争论,有人认为版权由新闻出版署统一管起来即可。刘杲同志当场旁征博引,反复说明新闻出版管理与版权管理的不同属性,最后终于说服了在场的领导,决定设立国家版权局,确立了与新闻出版署一个机构两块牌子的管理体制。在版权立法过程中,围绕“合理使用”“强制许可”“软件保护”等问题,也争论不休。经过多方的努力,1990年终于颁布了新中国第一部《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
刘杲同志作为时任国家版权局副局长,对版权事业的贡献是多方面的,中国著作权事业“从蹒跚学步到阔步向前,走过艰辛,走向辉煌”,凝结着多少刘杲同志的思想、智慧和心血啊。他在他的《著作权工作笔记》的《自序》中有这样一句话:“如今我年逾九十,脱离实际工作很久。可是著作权事业一直在我心中。”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今年10月26日,他给中国版权协会理事长阎晓宏发了一条微信:“我还有十几本《著作权工作笔记》,请在方便时着人来取走。留在版权协会也许有用。”这十几本笔记浸透着他对著作权事业的情感和心血,可以说这是刘杲同志留下的珍贵的“著作权思想遗产”。
刘杲同志也是一位诗人,很多人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有公开表现出来。其实他10岁时就开始学写诗了,“星——夜降临了,天边出现了那颗星星。童年,在故乡,在母亲的身边,我第一次认识了那颗星星……”。2022年9月,他自己摘录印制了一本《刘杲诗词习作摘录》,收集了300余首诗词,有新诗,也有旧体诗。他自己说这只是“摘录了大约一半”。从1941年开始到今年他从医院出院写的《回家》,诗词始终伴随着他。“诗言志”,他以诗词寄托自己的思想感情和意志品格。
1959年他加入中国共产党后,满怀深情地写了一首诗:“入党——日月朗朗,江山苍苍。一心向党,热血满腔。”说出了他一个热血青年,如日月不改、江山难移一样一心向党的誓言。2021年5月27日是刘杲同志九十大寿,他赋诗一首:“九十初度——愧怍平庸岁月驰,人生俯仰引深思。少年高诵大鹏赋,皓首低吟龟寿诗。远路多艰忧国日,春晖寸草感恩时。夕阳老树长江浪,新叶芳林千万枝。”既有对自己人生的反思之情,又有对年青一代的寄托之心,读来感慨不已。刘杲同志虽然年事已高,但仍心系国家大事。2022年6月5日,神舟十四号载人飞船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成功发射,他当即赋诗:“欢呼——纵览太空风景殊,中华儿女上征途。神舟一箭九天外,老朽追随振臂呼。”他对老年生活始终充满着乐观,2023年4月23日春暖花开时节,他写了:“今朝——夜来无恙喜今朝,碧草红花细柳条。日丽风和天佑我,小园策杖且逍遥。”这是一个多么优雅的画面。
刘杲同志还写了不少山水诗,寄情于田园山水间。早年的如《金山大队》,写于1961年,“和风拂面步履轻,桃李争妍看不羸。喜看麦穗三月黄,笑指杨柳一望青。聪明勤劳皆人杰,增产丰收岂地灵。沙子岭上红旗舞,此地春色最有情。”1996年他游览海南岛,激情赞美祖国的大好河山。他写了:“万泉河——北国千里正冰封,琼海四野郁葱葱。盈盈万泉河中水,淡淡白石岭上风。”还写了:“三亚湾——大海无垠浪滔滔,一洗平生案牍劳。晚暮心思淡似水,沙滩袖手闲观潮。”这一年他65岁,面对无垠的大海,一句“一洗平生案牍劳”,道尽了他操劳一生、退出领导岗位后的释怀之情。
写到这里,两眼模糊,悲从中来,不能自抑。
刘杲同志安息吧!
(作者为原新闻出版总署副署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