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亮：留我遗憾 给我欣慰

　　今年9月27日，是著名作家张贤亮去世10周年的忌日。

　　10年，仿佛是在转瞬之间，我感觉他并没有远离，更没有离开这么久。他创办的华夏西部影视城，依然是宁夏旅游的热点，他创作的小说仍然不断再版且仍然拥有不少读者，根据他的小说改编的电视剧，仍然在多家电视台热播，而在他长期生活并且长眠的宁夏，他仍然是人们时常谈论的话题

　　虽然离开了这么久，他依然是宁夏一张亮丽的名片！

　　张贤亮成为“宁夏的名片”，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他的贡献和影响决定的。他是一个不断进取的人，也是一个笔耕不辍的人。

　　我至今还记得，在“超期服役”多年之后，他才于2003年年底从宁夏文联主席、作协主席岗位上退下来，此时，他已经67岁了，担任宁夏文联领导职务也有18年。我参加了那次换届会议，虽然退下来了，但他很坦然，毫无失落感。

　　虽然退下来了，但他没有赋闲，仍然参加许多社会活动，也仍然笔耕不辍，还热心慈善事业，每天都有许多事做，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他这一生，大起大落，跌宕起伏，波澜壮阔，但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没有意志消沉、自甘平庸、志得意满。2012年，他已76岁了，也就是他离世的前两年，他在接受我的采访时，仍然以十分肯定的语气说：“我从没有罢笔，我仍然在写作。”的确，他有许多作品是在60岁甚至70岁以后写的。

　　虽然与他相识30多年并且多次采访过他，但我却没有就他的文学创作历程与他深入交谈过，所以我无法确知他退下来之后的写作计划。作为一位以写作立身、在国内外都具有广泛影响的著名作家，他要写也能写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可以说，无论他写什么，都会有刊物争着刊登，也都会拥有一大批读者。大概是在他70岁以后，有人建议他写写回忆录。对他命运多舛且不失精彩的一生来说，值得写也值得看的内容可以说是太丰富了，人们对此的期待也是非常自然的。显然，他本人也很看好自己的回忆录，也有自己的写作计划。记得他曾信心满满地说：“现在，还不是我写回忆录的时候，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写回忆录要等到我90岁以后了。”好像也有媒体对此做过报道。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身体还非常健康，所以，他有理由对自己此后的人生做这样长远的规划。出人意料，他竟然在创作力依然旺盛的年纪撒手人寰！虽然这个寿命不算短了，但与人们的期望和他本人的估计，还是相距甚远。我猜想，他应该有许多计划，但最终都未能实施，这实在是太遗憾了！我不知道他的回忆录是否动笔了，但直到他逝世10年后，人们还是没有看到令人期待的回忆录！也许，没有完成回忆录，只是他的诸多遗憾之一。而他的这些遗憾，无论是对他本人，还是对文学事业，抑或是对他的热心读者，都是个不小的遗憾，也是无法弥补的。

　　张贤亮的过早离世，对我来说也是个遗憾。作为《光明日报》常驻宁夏的记者，我虽然在20世纪80年代就采访过他，此后断断续续地有过许多交往，但对他的了解也是很肤浅的。我一直有深入了解他的愿望，但总因杂务缠身、认为机会很多而一再错过，30年中，我没有与他合过影、没有同桌吃过饭，也没向他要过一本书、索要过他的签名或题词、题字，我是想弥补这些遗憾的，可惜，他没有给我留下这样的机会。

　　不过，我还是有些欣慰的：在他创办华夏西部影视城之初，我曾在新闻报道中多次积极呼应，对他给予了舆论的支持，此后影视城创建遇到难题，我也曾施以援手；在他无端遭受网络攻击时，我曾挺身而出，不仅为他“解了围”（别人的评论），而且谴责了造谣诽谤的行为；在他身染重病、不久于人世时，我不仅写出了“盖棺论定式”的长篇报道，而且以整版的篇幅在《光明日报》刊登（《张贤亮，好大一棵树》载2014年8月8日《光明日报》），不仅间接地表达了诚挚的感情，而且让他在病中得到慰藉（此稿在他去世后，又多次被转载、转发）；他去世后，我第一时间在《光明日报》上发出消息并做了跟踪报道，我参加了他的遗体告别仪式，见证了他在国内外的影响和各界深切缅怀他的哀荣；他去世后的第二年，有关部门召开研讨会，缅怀他的业绩，我不仅到会，而且在《光明日报》上发出新闻特写：《宁夏人民不会忘记他！》；2016年，我又以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协委员的身份提交了“关于兴建张贤亮文学馆的建议”……当然，我还可以说，我没有借过他的光，从没有借他的大名为自己谋求过任何利益。我与他的交往，真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当然，我并不是没得到任何回报，他回报给我的是精神力量，树立的是写作的标杆，让我有了学习的榜样，他对我的影响也将是深远的。在二三十年的交往中，他不仅是我采访的对象，而且让我与他近距离接触，感受他的情怀和境界，仅就此而言，我就应该感谢他。此生，我为与张贤亮共同生活在宁夏这片热土上并且有过一些交往，做了一点有益于他也有益于宁夏、有益于文学事业的事而感到自豪。当然，我做得很不够，这也是我愧疚于他的地方。

　　写下这些文字，也是我为弥补心中遗憾所做的一点努力，希望以此告慰张贤亮先生。

　　（作者为《光明日报》宁夏记者站原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