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兰：在麦田里守望书香

　　周春兰在春兰书屋。受访者 供图

　　这几天，周春兰忙得不行，家里种的18亩小麦刚收割完，苞谷、芝麻等秋作物也安种了，过几天又该忙着水稻插秧了。可就算再忙，她一天也没耽误农家书屋的照常开放。

　　周春兰今年整60岁，家在湖北省襄阳市襄州区龙王镇柏营村，和普通的农家妇女一样，几十年来她终日这么忙碌，用瘦弱的肩膀挑起家里的重活儿。可谁又能想到，趁着下雨天、农闲时，还有晚上的时间，她竟然写出三部长篇小说，并加入了湖北省作家协会。还有一件她最上心的事，就是管理村里的农家书屋。是什么给她动力做这么多事？趁着农活稍闲，她跟《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记者聊了聊。

　　一个温暖的小家

　　周春兰的书屋不大，她将20多平方米的空间打造成温暖的小家。正对面墙上，装饰着“留守儿童之家”的五彩墙贴。侧面墙上，布置了“妇女微家”的风采展示。“春兰书屋”“兰心蕙质”的书法装裱起来挂在书柜上方。书屋里共有5000册各类图书，几组书柜、立式空调都一尘不染。

　　“有时候我刚送前一拨回家，还没来得及烧火做饭，又一拨孩子来了。”周春兰告诉记者，这里让孩子们有一个能踏实写作业、看书的地方，书屋志愿者不时会带领孩子们读《三字经》《弟子规》等，在诵读经典之余，按照年龄差异给他们分组辅导作文，孩子们可以依兴趣自主选择阅读内容和游戏方式。“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因材施教、寓教于乐？”周春兰笑着说。

　　此外，她还邀请襄阳市作家协会和文学院的老师来上作文辅导课，请襄州区文联和作家协会的老师来讲解名著。留守儿童在书屋里绽开了笑颜，春节前，书屋还把长条桌子搬到门外，招呼孩子们一起来包饺子。

　　“了不起！”提起周春兰，她的老朋友沈君说。2012—2015年，沈君担任龙王镇党委宣传委员，见证了春兰书屋拔节生长。即便后来调到其他地方和部门，她们的友情也一直延续着。

　　沈君告诉记者，2012年，周春兰家建了新房子，她就在客厅里办起了最早的书屋，把文联奖励给她的电脑供孩子们上网，把自己的藏书和报纸摆出来给大家看。

　　占用自己家地方办书屋，对生活多少有些不便。沈君看到这个情况，便想办法协调，让周春兰用家里的其他地跟隔壁邻居的地做了置换。在镇里统战部门牵线下，龙王镇企业家投资3万多元建起了现在的春兰书屋。后续各个部门都为书屋建设出力，完善了空调、地面硬化、课桌椅等设施。

　　12年来，周春兰默默守护着这个家，想尽办法充实大家的文化阵地。2016年，她当选襄阳市人大代表。2019年，在中央宣传部、农业农村部组织的2019新时代乡村阅读季活动中，她获得“乡村阅读榜样”荣誉。

　　用笔杆挺直腰杆

　　村里的妇女也是春兰书屋的常客，“妇女微家”展示板上的“自尊、自信、自强、自立”，是周春兰给姐妹们的箴言，这何尝不是她自己的写照。

　　“为了尊严而写作。”周春兰写书的初衷，有些令人不解。她觉得农村妇女不应该卑微地活着，“要用笔杆挺直腰杆”。她的口音不太好懂，但说到这句话时却特别清楚。

　　这话听着豪气，可对于一个农村妇女来说，走这条路哪有这么容易。从32岁开始，周春兰就用晚上的时间记录一些生活片段和精神苦恼。但拿起笔写小说时，她已48岁了。

　　周春兰上过初中，读过《骆驼祥子》《迎春花》《红旗谱》等经典作品。她回忆说，真正认真阅读文学作品，还是准备写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时。“当时我对写作一窍不通，却得到了很多老师的帮助。湖北省作协为我指派了辅导老师——中南民族大学的杨彬教授。《长江文艺》杂志的主编何子英建议我读读韩少功的《山南水北》，杨教授心疼我没钱买，她就买来寄给我。”

　　受《山南水北》这部深入体察山野自然和民间百态的散文集的启发，周春兰开始创作自传性小说《折不断的炊烟》。当时家人并不是很支持，周围不少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在老宅破旧的院子里，她用铅笔和孩子们用过的小本子，一笔一笔地写。“那时我还不会打字，就把稿子拿到隔壁镇上，请人一个字、一个字给打出来。”她告诉记者。

　　这本近30万字的小说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完成了写作的心愿，她的内心日渐丰盈，更让她成为生活的强者，像襄北岗地常见的刺槐树一样，扎根在旷野上，仍然开出洁白清香的花。

　　“作品如人，人如作品”，襄阳市委外宣办（市政府新闻办）主任、襄阳市作家协会主席涂玉国读过周春兰的三本书，其中《阡陌》这部长篇小说，还是他帮忙联系的出版社和印刷厂。在他眼中，除了具有明显自传色彩的《折不断的炊烟》，《庄户人家》《阡陌》也或多或少有她的影子。

　　“周春兰用朴素的语言，讲述发生在农村的普通故事，用自己质朴的写作，让人们窥见中国广大农村最可爱又最顽强的一群人的悲欢，对一群常常被人们忽视而努力向上向光的农村民众进行了热情歌颂。”涂玉国说。

　　让阅读悦己悦人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周春兰常说的一句诗，不是她标榜自己，而是借以表达切身的感受，那就是在处理问题上，就能显出读书人和不读书的人有什么不一样。

　　“清白人”，是村里人对周春兰最高的肯定。正因如此，苦于家里夫妻、婆媳矛盾的妇女，都喜欢到她那儿去，请她给辨辨是非，也在她的劝导下坐下来看看书。“在书中读出了自己从未想到过的答案——换位思考。”有姐妹这样告诉周春兰。

　　阅读悦己，还需悦人。这些年在乡村推广阅读，周春兰说，缘于10年前参加的一场活动。

　　2014年5月23日，“书香中国万里行·襄阳站”暨“书香溢襄阳”全民阅读活动中，周春兰作为一名基层文学爱好者受邀参加。

　　“我仅仅是一个文学爱好者，一个没有走出家门的农村妇女，没有足够的能量去面对这么大场面。但是这次活动带给我莫大的力量，鼓励我努力读书、读好书。”此后，周春兰感受到了阅读对自己面貌的改变，努力去思考和书写“三农”的变化、农民原生态生活等主题。

　　“读书，为了使自己内心强大，使自己更加淡然处之。读书，让我学会精神与物质的取舍，学会对他人的理解、信任和包容。”周春兰说出这一连串感慨时，记者一点儿也不诧异，和周春兰相识一年时间，她身上所具备的中国女性的坚韧、善良，在阅读的滋养下，如兰花散发着淡淡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