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享到:
- 全屏阅读
- 放大
- 缩小
- 默认
为千年古籍“续命”,37年来,她经手修复的敦煌文献、宋元残叶等各类古籍珍本已超千种;她谨记老师的话“古籍修复这条路很窄,但道很长”,并将这种信念师徒相传——
万群:做一名修书人何其有幸!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4-04-19
3月31日,万群在天津海河旧书市集展示古籍修复技艺。
千年文脉延绵不断,中华典籍功不可没。古籍修复技艺在我国已延续千年,作为保护珍贵历史文献、传承中华文脉的重要手段,古籍与古籍修复保护正在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于我而言,一个平凡的生命遇到一个伟大的时代,可用个人的几十年职业生涯为千年古籍‘续命’,并与国家的文运紧密相连,何其幸运!”国家级古籍修复技艺传习导师、天津市古籍保护中心办公室主任、天津图书馆研究馆员万群说。
作为一名古籍人,从事古籍保护37年的万群是不断发展的古籍保护事业的亲历者,也是参与者,更是见证者。
将热爱融于古籍保护事业
1987年,万群进入天津图书馆古籍特藏部开始从事古籍整理与编目工作,1994年,通过“师带徒”的方式,她在国家图书馆跟随杜伟生和张平两位专家学习,掌握了扎实的古籍修复及字画装裱技术。
在她参加工作的第20个年头,2007年“中华古籍保护计划”启动,天津图书馆开始系统性地对珍贵古籍文献进行整理修复,万群和同事们一起,将对古籍修复传统技艺的执着热爱与不懈追求,融入天津图书馆乃至国家古籍保护事业的蓬勃发展之中,共同将天津图书馆建设为“国家级古籍修复中心”和“国家级古籍保护人才培训基地”“国家级古籍修复技艺传习中心”,并于2021年9月入选第五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
近40年来,万群经手修复的敦煌文献、宋元残叶等各类古籍珍本已超千种,并先后在2014年、2015年、2020年受国家古籍保护中心委托,担任天津传习所、陕西传习所、南开大学传习所3家国家级古籍修复传习中心的导师。2022年,万群获得“全国文化和旅游系统先进工作者”称号,被中国图书馆学会聘为古籍整理与文献保护专业组委员、中国古籍保护协会古籍修复技艺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担任全国信息与文献标准化技术委员会专业技术委员。
作为天津历史文献存藏量最大的古籍保护单位,天津图书馆现藏历史文献共计79万册。馆藏线装古籍585517册,244种入选《国家珍贵古籍名录》。万群所在的天津市古籍保护中心,曾用精湛的技艺为国家博物馆、北京市文物局、清华大学图书馆等单位,以及民间收藏家抢修过千余种古籍和碑帖拓本,承担了“北京市文物局图书资料中心馆藏拓片数据化与修复”“古籍保护纸张数字化研究”等多个大型文献保护与修复项目。
2010年,国家图书馆和天津图书馆联合开展天津图书馆藏弢翁旧藏敦煌遗书、宋元本零叶的修复。双方工作人员和专家一起,鉴定古籍版本、探讨修复方式,开展新技术助力下的纸张检测、装具配置等,并将大量的修复档案、修复技术进行记载、分析、探讨,并将修复成果行诸笔端,出版了《天津图书馆藏敦煌遗书保护修复》,为推动天津市乃至全国古籍保护事业蓬勃发展贡献力量。
用技艺让古籍“起死回生”
说到《天津图书馆藏敦煌遗书保护修复》这本书,就要从天津图书馆善本书库里一个金丝楠木的书柜说起,那里面珍藏着来自1500年前的敦煌遗书残片,看着如今已经修复的、装帧精美的敦煌遗书,很难相信它曾经碎成大大小小200多片。
这些残片虽总体藏量不大,但包括多种佛经、经疏,有的与后世通行本文字有差异,有的文献不见于历代大藏经。在纸张、书法等方面具有一定代表性,是研究敦煌遗书流散史与敦煌学史难得的史料。
而修复这些古籍远远不是“拼图”那么简单,当初这批历经千年的残损书页存在着起皱变形、开裂破损、污渍粘连,以及虫害等各种问题,万群和她的团队更像是能够“起死回生”的医生。而他们当时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纸张。找到适合修复的古纸,是古籍修复成败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纸张一糟就会变薄,或者说纤维絮化,为修复敦煌文献找到合适的纸,是有很大难度的。”
此时,国家图书馆伸出援手,相助解决了珍贵补纸的燃眉之急后,接着就是修补复原和拼接黏合。大大小小的碎片,需要一片片修复后黏合好,当用镊子夹取残片的时候,掌握合适的力道至关重要,稍有不慎就会对残片造成二次伤害。“在拼接的时候,我们必须戴口罩,动作既要轻,又要稳,身边还不能有人走动,生怕动作大了就带起一阵风。”万群说。
在修复过程中,万群发现在《唐人写经残卷》第二、第三两册残片的背后,出现了一些粘贴的补纸。经过专家们反复论证后一致决定,尝试揭开残片背后的补纸。在有把握不会伤及残片后,万群轻轻将其中一张残片背后的补纸慢慢揭起,大家惊喜地发现,这补纸上也是有字的!经过研究,原来这些补纸其实也都是残损的佛经,被古人再次用于修补。
于是,这些跨越千年而来的补纸也修复出来,并进行编号,有了新的身份,最后也被装订成了一册。“我们的残片还越修复越多了。”万群笑着说。
以“修心”传承工匠精神
延长其寿命,再造其生命,活化其内容,传承其思想,古籍保护让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活”起来,而这需要古籍修复师能够静下心、沉住气。
对万群来说,古籍修复不仅是一门技艺,也是一种修行,她常以“修书、修身、修性情”告诫自己,“前辈老师多年的言传身教,给了我‘修书其实就是在修心’的理念,我会把这种精神传给我的徒弟们”。
天津图书馆古籍修复组,这个有着14人的团队,其中三分之二是“80后”。这些年,除了重点项目的跟进,万群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带徒弟上。让古籍修复后继有人,是老一代修书人一直在做的事情。
将古籍修复事业代代传承下去,让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根脉相承、枝繁叶茂,是万群的心愿,更是她努力的方向。她将构建“学习型、知识型工作组”作为修复团队建设的重要内容,不遗余力、毫无保留地把经验与年轻人分享,并借助多种古籍保护项目机会,以项目带徒弟,提升他们的能力、磨砺他们的技艺。自2000年开始,万群在3家单位正式收徒21名,如今他们大多已经成长为古籍修复梯队的中坚力量,由他们参与修复的明版《大藏经》、《津门闻见录》、《清雍正铜活字古今图书集成》等,受到了业内专家高度肯定,还有多位徒弟在全国技艺大赛中获奖,让她倍感欣慰。
在古籍修复保护工作中,传承、传播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古籍修复师的工作不再只是埋头修书,万群在承担国家社科规划项目“中国古籍传统修复技艺的知识保存”研究的过程中,萌生了对相关文献史料知识进行发掘和整理的想法。
“自古以来,古籍修复技艺以师徒传承为主,专业词汇大都来源于口口相传,材料、工具、事物、技术的名称随着时代或地域变迁,其含义可能会发生变化,甚至判若云泥。”万群表示,传统意义上的古籍修复技艺其实并不简单,涉及许多跨学科领域,要形成一整套知识体系,就非常有必要对专有名词进行专业解释,近日由天津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古籍修复知识辞典》就是万群等人在汇集古籍保护知识资料长编的基础上,为古籍修复技艺编写的一部辞典,从古籍修复技术源流、修复基础知识、古籍装帧形式和具体操作技术等方面开列词目,并加以诠释,不仅弥补了该领域工具书的空白,而且为古籍修复初学者提供权威依据,便于古籍修复人员顺畅沟通,进而有利于古籍保护学科体系的建立以及修复技艺的传承发展。
“我始终记得国家图书馆杜伟生老师的话:古籍修复这条路很窄,但道很长,新人要有坐10年以上‘冷板凳’的准备和毅力。”万群表示,为了让书写在故纸堆里的文字“活”起来,让中华优秀古籍成为中华优秀文化的传播载体和文化自信的源头,古籍修复师其实都是在和时间赛跑,而她希望看到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能够加入到这场“长跑”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