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翎：见证女性生命力量

　　张翎

　　海外华语作家，现居加拿大多伦多。著有《劳燕》《余震》《金山》等。曾获华语传媒年度小说家奖、新浪年度十大好书、华侨华人文学奖评委会大奖等文学奖项。

　　6年前，海外华语作家张翎推出了“战争的孩子”三部曲的第一部《劳燕》，暌违6年之久，第二部《归海》近日终于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归海》讲述了一对温州母女的故事，从寓居加拿大的中年女性袁凤的视角出发，探寻其母亲袁春雨的一生。从20世纪40年代一直写到21世纪，在巨大的时间尺度上，张翎用细腻的笔触观照了个体的历史语境，书写了战争的创伤以及人对这一创伤的克服和超越。

　　有战争的感触才写就新作

　　《归海》借助一位中国普通母亲的身世传奇，拆解出一段段不为人知的历史编码。读者跟随女儿的足迹，与一个生命再度相逢——含辛茹苦的糙母亲、战斗英雄的好妻子、野战医院的军护士——我们就此辨识出一位女性不可言喻的苦难、泪水与创伤，并也铭记下一位母亲的坚韧、智慧与勇敢。

　　很多人好奇，张翎的作品为什么与其他女性作家写的不是一类题材？对此，张翎回应称，尽管她最广为人知的是改编成电影《唐山大地震》的中篇小说《余震》，但她并不认为这是自己最好的作品。事实上，自创作完成《余震》后，她从2007年起就开始关注灾难、战争、创伤的问题了。

　　这一创作倾向，与她的职业密切相关。除了作家身份之外，张翎还是一位听力康复师，她在诊所工作了17年。在美国和加拿大，除了一些普通的老人之外，她还会接触到从各个战场上下来的退伍军人。上世纪90年代初，她甚至能见到参加过一战的老兵。再后来，她遇到越来越年轻的军人走进她的诊所。张翎说，虽然她没有经历过战争，也没有经历过那些军人经历过的战争和灾难，可是，留在他们身上的创伤，她是亲眼所见。

　　这使张翎警觉，灾难本身是一个事件，有始有终。战争无论要经历多久，终归会有一个终点，但战争留下来的创伤无法用时间来界定，它就像油烟一样粘在身上，清洗不下来，甚至直到生命消逝，创伤还将在不经意间影响到子女。正是有关战争的感触和思考，才成就了《归海》这部作品。

　　写作环绕“水的意象”展开

　　张翎以中英文双语完成此次创作，她在分享小说命名的构思时说：“我不愿意别人说这是同一本书，因为它其实是一个重写的故事，一个英文版，一个中文版。”

　　张翎解释，英文版名为Where Waters Meet，直译为“水相连的地方”或者“世界上的水都是相通的”。“我希望中文版和英文版要有契合的地方，那就是：水肯定要相遇的。”于是她将“水的意象”保留在书名中，而这个故事讲述的也是一位女儿与母亲在走过千山万水之后的重逢，她们从温州出发，来到东海，来到黄浦江，越过太平洋，来到加拿大……母亲是带着对故土的无限眷恋重返故乡，女儿是带着她的灵魂来归家的。最后，这部小说中文版书名确定为《归海》。

　　其实，张翎的写作中有着大量有关“水的意象”，《归海》也是环绕这一意象展开。

　　“为什么是水？”张翎认为，战争中，女性除了要承受战争灾难之外，她们还有一种独特的、属于女性自身的困境要承受。在她看来，男性的力量是有分贝的、有爆发力的，它是响亮的，这会让她想起钢铁、岩石这一类的东西。但是，女性对命运的抗争和男性不同，她笔下的女性像是“水”，极具环境适应力，用沉默熬穿命运。

　　张翎一直试图通过“水”来探讨女性生命的力量。在她看来，把女主人公形容成“水”，但她不是曹雪芹《红楼梦》中洁净如冰雪的水，而是泥水，能够滋养万物。她能够在最艰难的时刻保全性命。因为母亲要保全儿女，她必须活下来。“在我看来，她是世界上最具有强悍生命力的人。我要向这样的女性致敬。”张翎如是说。

　　写出独一无二的“中国式传奇”

　　《归海》在国内文学期刊发表时就引发文学界关注，新书出版后，更是引来评论家的热议。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评论家吴义勤表示，这是一部标识张翎创作的新的里程碑式的作品。在文学写作上，张翎的个人风格依然是细腻的、绵密的。在小说形式上，全书采取了对话与书信的结构。在历史和现实面前，主人公从加拿大回到温州，探访母亲的秘密，揭示尘封的真相，因此有一种心灵解密的艺术特征。更重要的是，这部作品有一个世界性的文学母题，即战争的精神创伤的问题。

　　“中国文学界如何反思和书写战争，确实是对当代作家的一个重大考验。”吴义勤认为，从这个角度而言，《归海》提供了一个新的探索的文本。“张翎从女性视角出发，从姊妹两人在抗战时期的不幸经历出发，探寻未来几十年心灵的挣扎与人性的救赎。与此同时，这部作品通过反省的视角，通过女儿寻找母亲的叙述角度，讲述这一段历史，从而揭示女性命运的奥妙。”

　　北京大学中文系副教授、评论家丛治辰认为，张翎有一种尝试的勇气。“可以说，她的每一本书的主题以及处理方式，似乎都在给自己找麻烦。”丛治臣说，《余震》《金山》《归海》完全是不同的风格，《归海》更写出了独一无二的“中国式传奇”，是作家又一次新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