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握住花一样握住纯真

　　《纯真依旧是纯真》书名取自茨威格形容浪漫主义作家的艺术追求时说的一句话：“纯真依旧是纯真，理想在英雄般地成形。”这听上去也很像在为儿童文学画像。不过，究竟该用神往的还是笃定的抑或是疑问的语气来读这句话呢？这关涉到怎么理解儿童文学所推崇的“纯真”二字。纯真，到底是开放在镜中的花朵，还是上天对童年独有的稍纵即逝的馈赠？在走过岁月险峻的悬崖峭壁时，在穿越命运颠簸的羊肠小道时，在行进到人生秋意渐浓冬日萧瑟时，纯真，有没有与绝望周旋的力量，有没有与邪恶对峙的勇气，有没有相伴一生的可能？

　　最初是出于工作的需要，1998年我担任中国作协儿童文学委员会秘书时，对儿童文学一无所知，我找来一本《中国作家大辞典》，把里面六百多个儿童文学作家的词条连同照片看了两三遍，人年轻时记忆力比较好，几乎都背了下来。这样，我和他们工作往来时就好像早已认识一样，这也许是我有生以来“纸上谈兵”最成功的一次。这样说起来好像我“投靠”儿童文学完全是被动的选择，但细细琢磨起来，两情相悦必然不可能是强扭的瓜，即便最初并非一见钟情，也必定是在日后的相处中慢慢发现了潜藏在彼此精神深处的共鸣。我在大学读书时狂热迷恋的作家是废名，狂热到什么程度呢？认识湖北黄梅的儿童文学作家萧袤后，火速拜托他到废名先生的墓地拍了一张照片。废名先生诗化的纯美的风格，在简洁中所蕴藏的无穷无尽的韵味，我想就是理想的儿童文学应该抵达的方向。所以我和儿童文学结缘，既是随机的偶然的，也是天性使然。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儿童文学对我而言，不仅仅是一种文体，它更是一种方法，一种信仰，一种观察和对待世界的方式。即便我的本职工作很长时间以来已和它没有直接关系，但我仍然常常回到它那里——不，我每天都和它在一起，我这个人，也像一个中药匣子一样，贴在上面最显眼的标签，肯定是“儿童文学作家”。我喜欢这个称呼，也喜欢朋友们数落我有着儿童文学作家的典型特点：幼稚、单纯、一根筋、傻里傻气，因为这反证了这是一个多么包容、安全、文明的时代，小红帽也能安然快乐地活下去。当然，回到前面那个话题，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儿童文学所自带的纯真属性，具有确切的力量，像那个勇敢的猎人，从来没有让狼外婆的坏心眼得逞。

　　感谢河北教育出版社，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把这些年——从20世纪末到新世纪初，再到新时代——我作为一个亲历者，在儿童文学现场的点滴感悟，集腋成裘，从个人的角度，追问和思考着儿童文学到底是什么，为儿童文学发展的黄金时代记录下一些感性的细节，描画下一些粗略的轮廓。尤其感谢董素山社长向我约稿并在百忙之中审读了全书，给我很多温暖中肯的教诲与鼓励。还要感谢汪雅瑛老师，她在校改我的这些散碎的稿子时，有一种要把旧衣服清洗得干干净净、补缀得整整齐齐的耐心与细心。这些细水长流的日常的美好，总让我想伸出手掌，穿过世事的沧桑，像握住一朵花一样，握住纯真。

　　《纯真依旧是纯真》

　　李东华 著

　　河北教育出版社

　　2023年10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