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社会之镜”照进现实

电影《我不是药神》推进了抗癌药降价保供等相关措施落实。 资料图片

　　当法国经典电影理论家安德烈·巴赞提出“电影是什么？”这个问题时，视觉文化研究领域的关注点主要集中在生产电影的机器以及影像与观影者之间的关系这两部分。电影与观影者的关系一定会受到观影者的社会结构及社会活动经历的影响，电影和社会之间的互动必然成为该问题答案的一部分。中国电影史研究学者李少白先生的《影心探颐》一书中，有着对电影学科和电影体系的设想，即“从电影与社会的关系考虑，应当设立电影法学、电影社会学和电影行政学”。这种学科体系的设置更是将电影与社会间的互动放在一个重要位置上进行考虑。

　　匈牙利电影理论家巴拉兹·贝拉在《电影美学》一书中写道：“现实的未经加工的素材可以适应许多不同的艺术形式。而‘内容’则已不再是这种未经加工的素材了。”电影内容经过艺术加工才呈现在银幕上，这种艺术加工既包含一度创作，又包含二度创作，因此并不是对客观现实生活的“照相式”对照。电影与社会之间的关系突破了简单的表现与被表现的二元关系，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选择。电影对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的处理方式是将其作为素材纳入叙事中，通过对素材进行加工来“表现”或“再现”社会，而这些加工后产生的“内容”则以媒介传播和文化塑形的方式反作用于社会。电影与社会的互动简单来看，一方面在于电影中的剧情和内容能在社会上引发探讨，另一方面电影对某些敏感的社会问题能大胆地提出解决方案。

　　再现现实生活透露心理倾向

　　巴拉兹·贝拉曾写道：“观众在电影院不仅可以消除劳动的疲倦，而且可以减轻心理负担。看到银幕上有人摔倒了，可以笑；看到在文学作品中肯定会受到轻蔑的事情，可以涌出同情的泪水。”电影的复制特征和运动特性使它看起来能够客观地再现现实，电影直接表现并揭示了人类真实自然的举动和变化的表情，以及丰富的心理活动。电影视觉表现的丰富性扩展了人的感官，也扩展了情感的表现方式。因此，电影比其他艺术形式更大众化，观众在观看电影时会看到与自己生活经历密切相关的内容，并进行思考和反省。

　　电影影像不自觉地表达出“亲切感”，使得电影往往在熟悉的场景中完成对既定认知形象的重塑。例如在《桃姐》这部影片中，“香港”这座城市的形象得到重新塑造。虽然电影表面上是在探讨老人、妇女等群体的问题，实则以“主仆情”为切入点，折射出香港在工业文明进程中的独特影像，使影片带上了浓厚的香港氛围。

　　通常在现实主义题材影片中，对社会和人性的探索展现得更加极致。例如园子温导演的电影《在无爱之森呐喊》，整部片子在创作上坚持日本新浪潮的视角与表达方式，用疯狂的手法表现6位“边缘人”，以“多重人物关系”为中心展开叙事，展现了复杂的人物关系和破碎的家庭关系。影片为一系列荒诞邪恶的行为披上“合理化”的标签，揭示扭曲人性中的贪婪、残暴，以及邪恶社会中极度黑暗的部分。在这部影片无数叠加的黑暗面下，各种违背道德伦理的行为却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经过怪诞狂飙式的演绎，在极端的恐惧中唤醒着人们对社会问题、家庭关系、学校教育的思考。

　　影片与现实之间的同一性使得其成为反映社会的一面镜子。影片中出现的人物、事件以及反映的文化现象和其背后的成因，不仅见证表面的社会现实，而且透露集体的心理倾向甚至是潜意识。通过这类表现社会现实、揭露人性的影片，甚至可以预见某些将来的事件和未来民族的发展。电影是一种具有主动性特点的文化实践，它对社会现象进行加工解读，又通过观众与社会进行深度互动。

　　推动社会发展刺激观众思考

　　艺术对社会有影响，这种影响并不是短暂的、线性的。事实上，电影对于拍摄者和观众都是一种社会实践——从影片的叙事和意义中，观众能够发现文化并认识自我。随着各方面的发展，电影的影响力逐渐增强，与社会的互动也逐渐加深，不仅推动了电影产业自身的变革，也推动着社会朝良性方向发展。

　　1997年，导演冯小刚借鉴香港贺岁片经验，在春节期间上映了轻松幽默、具有强烈娱乐属性的影片《甲方乙方》，拿下3600万元的票房。《甲方乙方》的成功开创了贺岁片这一延续至今的电影商业策略。贺岁片的出现标志着中国商业电影的发端，而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让更多的人看到社会弊端，进而推动了政策的转变。

　　电影《我不是药神》上映后，时任国务院总理李克强曾召开会议就《我不是药神》引发的舆论热议作出批示，要求有关部门加快落实抗癌药降价保供等相关措施，政府也加强了药品价格监管，对药品价格进行了调整和控制。韩国电影《熔炉》对弱势群体悲惨遭遇的展现，推动了“熔炉法”——《性侵害防止修正案》的制定，同时催生了“熔炉防治法”——《社会福祉事业法》修正案，确保社会福利机构经营公开透明并纳入外部监督力量。韩国电影《素媛》同样促进了韩国相关法律的完善，韩国特意修改了针对儿童的性侵犯罪的判罚力度。

　　电影和社会之间的互动并非简单的单向互动，而是一种复杂的双向互动。一方面重大社会事件给予创作者灵感，另一方面优秀电影作品涉及的重大社会议题又会刺激观众思考。电影将社会纳入审视对象并佐以加工，凭借其产生的强大文化影响力反嵌社会。如果电影能被称为“社会之镜”，这是因为电影本身也是一种社会现实。

　　（作者单位：中国艺术研究院电影电视艺术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