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脱贫到小康的现实书写

　　□贺绍俊

　　山东文艺出版社近日出版的王华长篇小说《大娄山》洋溢着人间温情。作家将我们带到贵州的大山里，这里生活着淳朴、勤劳的农民，但受地理环境的束缚，他们还没有完全摆脱贫困。当党中央宣布要在全国打响一场脱贫攻坚战时，寂静的大娄山也热闹起来了，作家被这里的热闹所打动，以小说的方式记录下热闹中所发生的一件件令人感动的故事。

　　王华仿佛就是从大娄山里走出来的，她熟悉这里的山水，熟悉这里的民情，她所写的人物那么亲切、真实，这既得益于她的叙述能力，更缘于她与大娄山的兄弟姐妹们有着如胶似漆的真情。她真实反映了在大娄山所进行的脱贫攻坚工作，但最令我称道的还不是王华描写的真实，而是她能抓住事情的核心并很准确地将其表现出来。我们有不少反映脱贫工作的小说，作家们都能以一种现实主义的方式真实地讲述在脱贫工作中所发生的故事。但有时候，作家只是看到了现实的表面，虽然他们表现得很真实，但这只是真实的表面，王华却能够透过表面看到事情的核心，从这个角度说，她是一位清醒的现实主义者，因此她的现实主义具有一种穿透力。在这部小说中，王华不仅写到了大娄山在脱贫攻坚战中一些令人感动的事情，而且还通过大娄山这一脱贫的典型事例，塑造了一组全心全意为人民的扶贫英模形象群，并生动阐释了脱贫工作的深刻思想内涵。

　　王华在《大娄山》绘制了一幅扶贫战线的群英谱。他们有临危受命、担负起解决大娄县脱贫摘帽重担的县委书记姜国良，有为了保护村民安全而牺牲了自己生命的北京派来的扶贫干部王秀林，有为了软化心硬的村民而忍辱负重的镇长李春光，也有大学毕业又回到家乡当村支书、带领全村妇女办起“苗绣工艺厂”却过早奉献完青春的娄娄，也有继承着娄娄遗志、续写着娄娄日记、将村里的养羊产业发展得非常兴旺的年轻人龙莉莉、周宇皓们。王华在书写他们时，把握了他们的最大共性，就是对人民的热爱和对人民的体谅。在他们的心目中，人民并不是一个抽象的名词，而是具体化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是直接指向他们在扶贫工作中所面对面的乡亲们。

　　小说中关于刘山坡的故事就非常具有代表性。刘山坡不属于贫困户，得不到贫困户所享受的待遇，心里不平衡，便故意拉着老伴住进欲倒塌的草棚里。有人把他看成是又臭又硬的“刁民”，但县委书记姜国良批评了这些干部的想法，他说，刘山坡一定要从扶贫政策中沾点光的行为说明了人民群众都觉得国家的政策好。刘山坡也是人民中的一员，人心都是肉长的，为什么他现在的心像石头一样硬，那是因为我们的工作做得还不到位。姜国良要求大家把工作做到他的心坎上去。大家接受了批评，想办法耐心细致地做工作，镇长李春光甚至让刘山坡老两口住在自己家里。大家的工作如同春风化雨，刘山坡的心也软化了下来，他后来领养了一群羊，在养羊中自得其乐。在刘山坡的故事里，我看到了人间亲情的涌动。中国共产党将为人民服务作为自己的宗旨，“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其实就是浸泡在人间亲情中的，我们只有怀着热忱的亲情，才能真正实现这一宗旨。小说以大量非常日常化的细节，将干部与群众之间的亲情关系表现了出来，读这些细节，便有温暖人心的愉悦感。如镇长李春光买两只小鸭子请刘山坡老伴替他养大，如龙莉莉穿上娄娄的苗服让一直沉浸在失去女儿痛苦之中的娄娄妈重新振作了起来。姜国良在劝说月亮山的村民们搬迁时，就是用自己真诚的亲情打动了大家的。他把乡亲们看成是自己母亲一样的亲人，当年因为母亲一个人住在山里不安全，他要劝说母亲搬到县城和儿女们一起住，如今乡亲们居住在月亮山不安全，他要劝说大家搬到安全的地方去，这同样是“出于孝顺，出于关爱”。“出于孝顺，出于关爱”，这多像是亲人们在家里说的贴心话，这也是参加大娄山扶贫工作的所有干部的心里话。

　　《大娄山》集中写了娄山县在打响脱贫攻坚战后的短短几个月内发生的事情，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娄山县终于完成了脱贫的全部指标，宣布脱贫摘帽，全书在脱贫摘帽暨表彰大会的喜庆场景中结束。难得的是，王华并没有将“摘帽”看成是脱贫工作的最终目标，而是要揭示出脱贫的根本目的是要让全体人民都过上幸福生活的美好愿景。为此，她为小说设计了一个核心情节――“娄山羊”。“娄山羊”是姜国良在土平县担任县委书记时精心培育的新品种。在他的积极支持下，农业科学家以本地土羊为父本，以引进新疆细毛羊为母本，依靠胚胎移植繁育出了一种适应大娄山气候和环境的新品种“娄山羊”。“娄山羊”为大娄山区的农民提供了一条切实可行的致富途径。姜国良在土平县培育出了“娄山羊”，被人们亲切地称为“羊书记”，当他奉命调任娄山县委书记，实现全县脱贫摘帽是他首先必须赶紧解决的问题。但王华并没有孤立地写摘帽，而是以“娄山羊”为核心情节，通过“娄山羊”将脱贫攻坚战中的多条线索衔接了起来。姜国良来到娄山县后，即使大量棘手问题需要他亲自去解决，他仍利用各种机会推广“娄山羊”的养殖，因为他看到了养羊与脱贫之间的密切关系。他说：“假如我们把脱贫攻坚比喻成一场战争，摘帽只不过是把战旗插上阵地，只意味着一个阶段的胜利。就脱贫攻坚而言，只意味着我们占领了一块脱贫致富的阵地，然而脱贫攻坚的终极意义，不仅仅是要占领这样一块阵地，还要在这块阵地上持续发展，是实实在在的全面小康。”有人提醒姜国良，现在要靠发动农民养羊来达到脱贫摘帽的指标已经来不及了。他是这样解释的：脱贫摘帽这是目前的工作，但带领农民奔小康是长远目标，发动农民养羊就是为摘帽后的持续发展而考虑的，“只要我们的目的是奔着老百姓小康去的，就永远不会来不及”。不得不承认，姜国良是一位有着高度政治思想觉悟的县委书记，他真正领会到了党的宗旨，因此他认识到不仅要把脱贫攻坚这一阶段性的工作做好，而且还要同时考虑怎么与党的新农村建设这一长远目标接续起来。他一直要在“娄山羊”上做文章，就是希望大娄山的农民脱贫后不会停顿下来，能够通过发展养羊产业继续开创出一个新农村建设的新局面。小说写道，娄山县在完成脱贫摘帽一系列难题的同时，也让“娄山羊”的养殖产业在全县推广开来了。

　　《大娄山》形象地呈现了从脱贫到小康的内在逻辑，这一内在逻辑通过“娄山羊”讲述得清清楚楚。“娄山羊”是王华作为一名作家对生活的重要发现。“娄山羊”是一只走向新农村建设的羊。所以王华写道，养羊就是养心，养老百姓的心。大娄山人民在打了一场脱贫攻坚的漂亮仗后，又信心百倍地开始谱写一曲新农村建设的新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