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

新生,又见炊烟

作者:段慧敏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2-04-22

  □段慧敏

  翻开作家薛涛的绘本《稻草人》(海燕出版社),铺陈开来的是大片大片单纯而宁静的绿色、温柔而灵动的黄色、澄澈而恣意的蓝色。在这种让人内心平和而踏实的色彩间,似乎广阔天地里的故事,以及故事里袅袅升起的炊烟,都可以随着四季流转,永恒不变。

  稻草人从来稻田的第一天起,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恪尽职守,他赶走鸟群,心中充满对稻田的热爱。然而他也沉闷无趣,与他唯一的朋友乌鸦争论稻田与炊烟哪个更美时,他明确地否定了乌鸦“炊烟画出蓝天”的说法,因为这“只是一个想象,我不相信想象出来的东西”。稻草人正如坚守土地、默默劳作的农夫,他的感情深沉却木讷。对他来说,看得见摸得到的东西才真实可信,有形状有重量的事物才可感可亲。因此他反问乌鸦:“没有金灿灿的稻田,蓝天就太单调了,人们能在蓝天下坐多久呢?”仿佛稻田、瓦房、灶台、草垛,才是真正的生活,“有炊烟的蓝天”就算很美,也并不值得他在意,比起炊烟,他更爱稻田的踏实与坦荡。

  薛涛不断地通过乌鸦的语言和行为赞美炊烟。乌鸦每天傍晚落在不适合筑巢的白杨树上,痴迷地望着炊烟。当炊烟融入蓝天,它就会飞向高空,寻找炊烟的踪迹。炊烟散了,淡了,像是带着“春水碧于烟,画船听雨眠”的缥缈诗意,让乌鸦沉醉其中,乐此不疲。法国作家缪塞曾写过一个关于乌鸦的故事,故事里的乌鸦历经孤独、欺骗、彷徨,最终成为一位诗人。薛涛笔下的乌鸦,却把诗意融入了它的日常,变成了它的生活方式。

  乌鸦与稻草人的“炊烟与稻田之争”,似是以一种简单的形式重复着昆德拉小说中的“轻与重”,但薛涛巧妙地绕开了小说叙事的复杂内容与技巧,以直白的方式中和了晦涩难懂的二元悖论与永劫轮回的哲理,又在简单的故事中融入了“烟村四五家”的古朴诗意,把稻田、蓝天、瓦房、草垛、灶台、炊烟这些单纯而古老的乡村日常写入了中国的传统诗意空间:日出日落,耕耘稼穑,老树昏鸦,星河流转,绘本里每一个元素都似带着亘古的悠远。但薛涛的本意并不是单纯地呈现这种诗意。从冬天到春天,乌鸦和稻草人,都期待着新生的稻田,种稻老人却开始收拾行李,因为人生不能像四季可以不断流转。老人的衰老让他不得不离开稻田。稻草人拒绝与老人一起离开,把自己化为了乌鸦所见过的最美的,也是最后的炊烟。炊烟是古雅的温柔,沉闷无趣的稻草人,却以一种最浪漫的方式留给乌鸦一个无法追寻的纪念,似乎带着“还乡须断肠”的隐忍、无奈与悲凉。乌鸦终于明白“没有稻田便没有炊烟”,稻草人把自己变成炊烟,为乌鸦画出蓝天。乌鸦与稻草人的“炊烟与稻田之争”,在故事的末尾达成了和解。

  薛涛在《稻草人》中饱含深情地描绘了乡村的日常,且为这种日常赋予了充满诗意的想象。薛涛在《稻草人》中把去而不返的乡村日常,幻化成一个有关稻草人的、温柔而多彩的梦,在读者的记忆里镌刻下年轮。梦里有树,有鸟,有炊烟,有一年四季,有耕耘稼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