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大山里绽放红梅的成长密码

　　□辛闻

　　第一次知道张桂梅，是在几年前的一个短视频中，其中谈到在云南某个偏僻的县城，身患多种疾病的张桂梅把自己全部积蓄奉献给山区小学，并将1600多名贫困学生送出大山走进大学，从而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作为一个与那些学生有过类似的经历、从贫困乡村走出来通过进入大学改变命运的我，瞬间就生出一种共情感，深深为她的事迹所打动。后来从媒体中不断接触到关于张桂梅事迹的各种报道，其中有一个场景就是在习近平总书记为“七一勋章”获得者颁授勋章仪式上，当我看到张桂梅被人搀扶着走上台，双手贴满了膏药，听着她代表获奖者所作的发言，心灵再次受到洗礼和震撼。但从这些报道和画面中我只是对张桂梅有个感性的认识。我很好奇的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张桂梅这样一个弱女子忘掉自我、倾其所有，作出这么不平凡的业绩，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近日读到李延国、王秀丽所撰写的《张桂梅》（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我找到了答案。这本书使我更加深切地感知到一个立体的“桂梅画像”，一方面感受到该书叙事的精彩，另一方面在阅读中也为张桂梅的精神深深折服。

　　《张桂梅》一书采用第二人称的方式，按照时间顺序，让读者走过她的稚嫩童年、她的青葱岁月以及她的教师生涯。同时，《张桂梅》字里行间的真切表白，不仅向读者介绍了抽象的她，即凝结了无私、奉献、信仰、大爱的桂梅精神，也向读者刻画了具体的她，有血有肉的、情感丰富的张桂梅。

　　跌宕起伏的成长：

　　集结“幸运”与“不幸”的小桂梅

　　我们认识张桂梅，往往是从“女高校长”开始的。在一座大山深处，一个叫华坪的地方，有着一个无私坚守、默默奉献的女子高中校长。她是“感动中国2020年度人物”，也是“全国脱贫攻坚楷模”；她被授予“七一勋章”，被写进《中华人民共和国简史》。在张桂梅走入大众视野时，早已是荣誉等身的她。

　　但张桂梅何以成为张桂梅？她那异于常人的坚毅、超于常人的善良，是从何而来？

　　《张桂梅》一书用大量隐秘的素材，为读者呈现了成为“女高校长”前的她。她是家中最小的老五，是差点儿被送人的“丫头片子”。她的成长历程，既算得上“幸运”，又充满了“不幸”。幸运之处，在于她清贫的家庭没有放弃她，她在家人的照料下顽强地成长着――这是抚养方面的幸运。在女孩常面临辍学的时代里，家人们默许幼小的她一个人从家里拿了户口本，跑到学校报了名――这是教育方面的幸运。一个并不富裕、命运坎坷的家庭，就这样养育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张桂梅。

　　不幸的是，张桂梅自幼年起，就几经“生死劫”。不是差一点儿被狼吃掉，就是差一点儿被日军投降时埋在地里的炮弹炸死；不是被埋在翻倒的汽车车底下，就是生了一场差点儿要了命的大病。好在每一次都化险为夷。但更不幸的是，17岁的张桂梅，失去了爱她的母亲。母亲的离别，也是张桂梅离开黑土地，去往彩云之南的开始。

　　从稚嫩童年到窈窕淑女，《张桂梅》刻画了一个我们未曾在报道中看过的张桂梅。作者通过生动而写实的笔触，将张桂梅青少年时期的校园和家庭故事细细道来，让读者从另一个侧面了解成为“女高校长”前的她，从而能够更深刻地理解张桂梅生命之舟的历程。

　　在整体的故事铺陈当中，作者篇章之间有意识地转折让张桂梅的性格更活泼可感。我们怎能想到，这样一位杰出的人也曾是一个“能惹事”的女娃。作者用“不完美”的童年轶事打开读者的视角，用一个“新鲜”的张桂梅点燃读者的兴趣，并且为展开她后续的人生埋下伏笔，可谓一举多得。

　　读完这一部分，我体悟到张桂梅在万人景仰之前，首先成为的是她自己。年幼的她，早已在心中种下教育的种子。她之后所坚持的，都是她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书写大爱的信仰：

　　阻断“贫困”与“绝望”的校园妈妈

　　张桂梅的一生，有过爱情，有过理解她、支持她、宠爱她、包容她的丈夫。在第三次高考落榜之后，身为校长的丈夫向她递出了成为人民教师的橄榄枝。

　　她的教师生涯由此开始。

　　聪慧能干的她在教育事业上倾注了极大的热情，也有着可见的成绩。丈夫在身边的陪伴给予了张桂梅最幸福的一段生活时光，然而命运弄人，丈夫未能陪她白头，早早患病逝去。我们所知的张桂梅，人生主题都是“给予爱”。作者对她婚姻生活的描述，为读者补充了她“被爱”的篇章。深爱着她的丈夫并未与她留下任何子女，也正是因为描绘这份遗憾的爱，《张桂梅》用对比的手法突出了“校园妈妈”对于她本身的意义，也让我进一步感受到她为何有着几乎极端的坚强――答案就是“为母则刚”。她失去了蝴蝶泉边的小家温馨，却在群山叠嶂里书写大爱。

　　悲痛欲绝的张桂梅决意离开大理，去往华坪。她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了大山，也成为这座大山里阻挡在学生与辍学之间的一道铁墙。

　　此时的张桂梅，已经被诊断出子宫肌瘤，拖着病体的“校园妈妈”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死神造访，亲自家访，将一个又一个的孩子从辍学的边缘拉回到教育的正轨。《红梅赞》是张桂梅最喜欢唱的歌，“红梅花儿开，朵朵放光彩；昂首怒放花万朵，香飘云天外；唤醒百花，齐开放……”她就如一朵昂首怒放的红梅，唤醒着山里的百花，她相信每一个孩子都可以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不仅如此，张桂梅还承担起了华坪县儿童福利院兼职院长的责任。她不领薪酬，放任炙热的“母爱”在大山里翻滚。一夜之间，她变成了54个孩子的母亲。

　　《张桂梅》以几个细节故事为切片，折射出张桂梅写在大山里的教育诗篇。在诉说之时，作者对张桂梅的敬佩之情溢出纸张，感动之声注入表达。如果说“女高校长”的标签是在事业层面上塑造张桂梅的伟大形象，那么“校园妈妈”则多了几分柔情，多了几分慈爱。作者通过描绘“校园妈妈”的角色，在伟大的话语之外让我看到了流淌在张桂梅身上微观的情感。她“亦师亦母”，与孩子对话，与大山对话，与希望对话。最终，她用爱和信仰，阻断了“贫困”与“绝望”。

　　改写命运的教育：

　　制造“神话”与“童话”的人民教师

　　华坪女高，是与张桂梅紧紧相连的一个“梦想”。《张桂梅》详细阐述了她如何克服万难，在大山里办成一所免费的女子高中。她不仅制造了一个“童话”，也制造了一个“神话”。

　　“童话”，针对的是大山里的女孩而言。为了置办女子高中，她经历了无数的打击，感受了无尽的失落，作者处处与她共情，将创办女高的过程写得抓人心弦，让人不舍放过每一处细节。

　　当写到“一栋五层的教学楼在华坪县狮子山下拔地而起”,我似乎看到了阳光从山间倾泻而下。如同童话故事的结局总是温馨，一个个山里女孩的圆满人生，在华坪女高画上起点。

　　而这不仅仅是对于山里女孩而言的“童话”，张桂梅造就的，也是一个教育领域的“神话”。《张桂梅》不仅让读者看到了她的善意，也重点描摹了她值得被看到的办学能力。

　　女子高中的第一批94名学生于2011年参加了高考，一本上线率4.26%，本科上线率73%，综合上线率100%，全部考入大学。2020年，华坪女子高中159名学生参加高考，一本上线率达44%，本科上线率提升至94.33%。这都是大山里，本来读不起书的女孩们。不管是教学还是办校，不管在大理还是华坪，她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

　　顺着作者的笔尖，张桂梅的教育理念与教育方针跃然纸上。她重视家访，用一步一个脚印丈量每一个学生的未来；她重视纪律，学生按照早5点30分，晚12点20分的时间表严格作息；她重视思想，从而让华坪女高探寻出了党建引领教育完善的模式。

　　作者将张桂梅与华坪女高的“神话”刻画得淋漓尽致，将家访之艰难比喻成“长征十万里”，将学校管理之坎坷总结为“路漫漫兮”；既写出了女高纪律的严格，也写出了张桂梅的温柔与期待。

　　“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我站在伟人之肩藐视卑微的懦夫！”――这是华坪女高的誓词，也是张桂梅一生所践行的原则。而她自己，也成为桂梅精神最具活力的能量源泉。

　　本书的最后，作者以张桂梅吃最便宜的外卖故事为结尾。叙述之笔落下，抒情之笔却再度扬起。他们的震撼通过两个问句喷薄而出――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你到底要什么？

　　本书给了让我无比认同的回答，她只要信仰、大爱与生命的尊严。就如同所有的赞美之词赋于她时，她只回应：我是一名党员，我有一颗教育者的初心在跳动。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