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编校看古文类引文的核实与甄选

　　古代文献存在大量版本，各种版本往往存在大量不一致，其中亦不乏谬误，在出版过程中，尤其是涉及古文献的图书出版中，编辑校对人员对于古文献的核实与甄选越来越成为一个不可忽视的关键点。本文就古文献存在多种版本的成因、不同版本的正误真伪区分，以及编校过程中如何进行核实甄选引文进行探讨。

　　出版中的古文献引用举例

　　在现代出版中，大量的学术性论文、研究性专著文集、普及性文史类著作等，几乎都会涉及到对古文献的引用。有些专业性古籍出版社可能在拥有大量古文献资料的前提下，有效地进行古文献的核实和甄选。但同时不可否认的是，在古文献引用越来越广泛的情况下，其他非古籍社的编校人员对于古文献引文的核实和甄选存在巨大的困难。本文就古文献存在多种版本的成因、各版本的正误真伪区分，以及编校过程中如何进行引文核实甄选进行探讨。

　　人教社部编版小学四年级上册《语文》和苏教版小学四年级下册《语文》，同时选用了刘禹锡的《望洞庭》诗，其第三句有区别，部编版“遥望洞庭山水翠”确定洞庭山水为翠色，而苏教版“遥望洞庭山水色”则并不确定是否为翠色。

　　当然，首先需要确定的是，这两个版本在古文献里都有，但笔者更赞同苏教版的“山水色”。我们可以从前后文的对应关系来分析，下句的“白银盘里一青螺”很清晰地说明洞庭山翠水白，并非全为“翠”色，此处宜用“色”。随着苏教版语文教科书的停用，可能以后的小朋友们就不知道还有一个版本叫“洞庭山水色”了。

　　从小学、初中到高中，现阶段的语文教材里存在不少古文献引用问题。当然，本文的写作本意并非是给教科书挑错。但中学和小学的语文教科书中都存在如此之多的版本不一致问题，国内其他出版社、其他类型图书的境况大概也就可想而知了。

　　对出现版本不一的原因分析

　　为什么同样的古文献会出现完全不同的多种版本呢？试分析如下：

　　1.传抄错误 抄书可谓贯穿了中国古代史，在印刷术发明之前，文献更是主要通过人手传抄进行传播。印刷术发明之后，也仍然有大量人工手抄书存在。在极短时间内抄写大量内容，抄写出错也是情有可原。而抄写错误的主要特征是相似相近字的错误（如己已巳、偏）、漏字缺句（如“离离原草，一岁一枯荣”）等。另外，所抄写的范本如字迹潦草难以辨认，或有错误残缺也会导致以讹传讹。

　　2.方言流变 古代中国存在大量方言，即使各朝各代的官话也各有不同。有些通过口耳相传进行传播的文章（以诗词为主），在转化为文字版本的时候，常会因语言、听力、理解力的些微区别，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3.文字推敲 古代文人在创作过程中，为求准确，会反复斟酌用字。如“郊寒岛瘦”的“苦吟诗派”，创作者在推敲的过程中就会产生大量版本，流传出去的可能都是正确版本。只是创作者的修改时间不同而已。

　　4.刊印版本 以上大多是手抄书版本问题，还有就是古代出版，也就是刻本。根据“出版时间”的不同，刻本分为唐刻本、五代刻本、宋刻本、金刻本、元刻本、明刻本、清刻本、民国刻本等；根据“出版地点”不同，还分为浙本、闽本、建本、蜀本、平水本等；根据“出版者”不同，还分为官刻、坊刻、私刻、家刻等；根据“版次”不同，还分为初刻、覆刻、影刻、初印、后印、重修、递修等；按“流通情况”不同，又有通行本、旧刻本、残本、善本、孤本等。

　　所以，即使是同一种古文献，也可能分为很多种版本。而且出版付印时，一旦中间流程有错，同批次所有刻本都会出错。

　　5.避讳改书 避讳一般指说话或写文章时，遇到君主或尊亲的名字不能直接说出、写出，以表尊重。历朝历代的避讳各有不同，这就涉及到很多用字是不是要改？比如孔子名丘，避圣讳丘，姓丘的都加了“耳朵”；又如西汉文帝叫刘恒，于是恒山改名“常山”，恒娥改名“嫦娥”；东汉时为避讳刘秀，“秀才”都改称“茂才”了；还如明代为避讳朱姓，在明代出版的古籍里，把历史上的朱姓名人都改了“”，又因为憎恨元代，“元来”变成了“原来”，“元籍”改成了“原籍”……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很多。在古籍中遇到避讳字，是不是要改回本字呢，目前还没有可依据的标准，有的改了，有的则保留。

　　此类常见错误见于古籍研究类的文章，因为涉及大量文献，往往造成相同内容前后不一致的情况。

　　6.通假借用 通假字也称为假借字，比如作者写文章时，突然有个字想不起来怎么写了，或者因为避讳某个字不能写，这时就会使用某个读音或字形相同或者相近的字来代替，比如蚤/早、当/倘等。当然，大家需要了解的是，通假虽然是古文献中极为常见的现象，但本质上其实是古代的错别字。

　　编辑如何核实甄选引文

　　针对目前的古文献版本不一致状况，有人认为不必细究，只要引用确有其书，且引用不出错，则不应该计错，即使质检后申诉也有理有据。确实，有些古文献版本不一致确实可以不计错，如以明代于谦《石灰吟》举例：

　　【版本一】石灰吟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版本二】石灰吟

　　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里说：“（于谦）平生著作甚多，被难后大多散佚，今存《于肃愍公集》八卷、《少保于公奏议》十卷，皆为后人拾掇遗佚而成。”《石灰吟》的多个不同版本里，“凿”“击”被后人认为是繁体的“”和“”十分相像而异化，“粉骨碎身浑不怕”和“粉身碎骨全不怕”则可能是因为方言流变造成的不一致，遇到这种情况，笔者建议作注并列举其他不同的版本内容。

　　有些文献版本不一致，如《石灰吟》是因为几种版本均流传较广，或如上文史料因为没有办法确证，确实都可以不计错。但有些内容因为可以确证其错误，是可以计错的，所以我们编辑和校对人员在工作中应该：

　　（1）如是因为传抄错误造成的版本不一致，我们应该多参照几种不同的版本文字，尽可能在多版本核实的前提下，选择较为准确的版本。或者，我们也可以针对出现这种错误的原因，通过上下文对应关系，使用我们的编辑校对能力，辨析出不同版本的古文献真伪，确定应以哪个版本为准。

　　（2）若是因为方言流变造成的版本不一致，且多种版本均广为流传，我们弄明白了出现这种错误的原因，就可以清楚，应该选择原作者的文献为主要版本，而非其他转述性质的二手资料。

　　（3）若是因为作者文字推敲造成多种版本呢？其实也简单，创作者之所以工于铸字炼句，苦吟而不得，其创作目的也是为了作品更加优秀，只要使用我们编辑校对的审美能力，我们自然可以发现应该甄选的更好版本。

　　（4）若是因为刊印版本造成不一致，也很简单，因为这些版本的优劣，在前人对各种刻本的价值和优劣的研究中已有较深的成果，我们可以将其作为参考，比如线装书局出版的《中国古籍善本总目》吸取前人的这些研究成果，以便甄选较好的版本。

　　（5）而因为避讳造成的版本不一致，如王渔阳生前本名王士，去世10多年后，雍正皇帝即位，因避其讳，后人将其改名王士祯，笔者个人认为这种应该更为原字。即使不改，也应作注并解释其内容。当然，也有些避讳而来的称呼因为日久岁深，已经深入人心，比如嫦娥等，本名已经湮没无闻的，也可以不用改。

　　（6）若是因为通假造成的版本不一致，建议改后作注，毕竟从本质上说通假字其实也算是古代的错别字，既然现在重新出版了，改正也是自然的。

　　（7）繁体字改简体字出版造成的版本不一致，应该都改过来，这个不应该存在疑问。

　　我们在编辑校对时，对古文献引文的核实与甄选也应该采用多源核实。其实，只要大家多找找其他不同资料，相互对照，很多问题往往就自然而然地发现了。

　　（作者单位：江苏凤凰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