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守科普初心 情怀文采兼备

作者:李煦 来源: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时间:2024-06-17

  国学大师王国维曾有一段名言,描绘古今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的三重境界。此后,三境界说不断为人效仿。在阅读中山大学教授郭金虎《走出地球的生命》(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一书时,我也不由得发出赞叹:此书可以说达到科普写作的三重境界了!

  第一重境界:文采斐然、信手拈来。“1969年7月20日,在旧金山,一名叫张爱玲的中国女士听说当晚有人类登月的电视直播,赶紧去买了台电视机,却因为初来乍到,高度近视的她错把路牌当成了公交车站牌,暴晒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家的车。”人类首次登月那一天,地球上发生了无数细节,作者偏偏选择了“祖师奶奶”这条花絮,令人会心一笑。

  讲到研究微重力环境需要进行卧床实验,作者晒出一张宋代古画《边韶昼眠》。画中的边韶袒胸露肚躺在席子上,腿伸在木制凭几上,和卧床实验的姿势有点相似。“这并不是凭几的正确使用方式……这个人把腿架到凭几上应该是比较不羁的操作……这样躺着最多也就躺几个时辰,所以对身体的影响不明显,不像头低位卧床实验那样具有挑战性。”此刻,作者俨然是在“古典文化爱好者”和“理工科教授”两种身份间来回切换。

  火星载人之旅的一大难点是对抗宇宙辐射,作者这样写道:“万物相生相克,如同《神雕侠侣》里在生长着情花的绝情谷能找到可解情花毒的断肠草,或许我们也可以在火星上就地取材,采用火星表面的沙土来建造房屋,住在里面可以大幅度减少受到的辐射。”读到这里,不禁要为作者联想之跳跃、思路之巧妙击节叫好。而且,这些幽默闲笔来得自然贴切,就如羚羊挂角,丝毫不让人觉得是在逞才炫耀,这就格外难得了。

  第二重境界:用细节和史料支撑情怀。作者引用著名物候学家竺可桢1919年的文章:“夫以科学家之眼光观之,则人类者实不啻一种不自由之囚徒耳。人类之囹圄,即地球面部之空气层是也;人类之缧绁,即直径八千哩之地球是也。”此文发表在1915年创刊的中文期刊《科学》,作者特别点出,该期刊的宗旨是“提倡科学,鼓吹实业,审定名词,传播知识”。

  作者还在书中展示了版画家黄新波的木刻作品《遨游》:一个中国人高举双手仰望苍穹,一枚闪闪发光的红五星在太空中升腾。黄新波是鲁迅指导、培养的版画种子,去世已40多年了,如果不是本书引用,还有多少人记得黄新波创作过这幅太空题材的版画呢?

  竺可桢和黄新波两则史料,前者属于科技传播史,后者属于美术史,将其发掘出来,在书中并置,彰显中国人对宇宙的认识,作者的情怀不言而喻、不问可知。

  第三重境界:回归本源,科普姓“科”。作者绝不“以辞害意”,用浪漫的笔法冲淡书中的科学含量。就拿“航天员在太空中的不适”来说,人们在大众媒体上看到的,无非是肌肉萎缩、骨质丢失之类。作者却非常具体地指出:人在太空会发生眼压和颅压改变、前庭功能等生理系统变化,引起人的操作运动、视觉感知以及空间定向等能力改变;长期狭小空间和单调的社会关系会对航天员情绪等产生影响;长期昼夜节律变化会导致航天员睡眠紊乱、睡眠缺失甚至失眠,由此引发脑力疲劳、情绪低落,严重影响航天员作业能力发挥。

  美国航天员斯科特在太空工作340天返回地球之后发现,他的血清外泌体里出现了脑组织的蛋白质分子,意味着他的血脑屏障可能出现了问题。2022年年初,一名航天员在太空时,颈部血管里出现了一块可能危及生命的血块,幸好地球上的医生成功地指导航天员通过药物治疗好,避免了一场外科手术。作者用这些展示了航天历程的艰险乃至凶险,告诉人们,生命要走出地球,还有许多课题需要攻克。这无疑是严肃的科普精神。

  科普作品须提倡科学思维,须重视文化含量,这已经是共识。但是,二者结合要做到巧妙自然、相得益彰,仍然是个难题,《走出地球的生命》无疑交出了一份漂亮的答卷。